允礽惨淡一笑:"依照你把自己当箭靶的脾气,我相信你。可我并不希望你遭遇不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更何况,你知道了又如何,现在皇上拿他也没辙。"我沉声问道:"是不是八爷?"
"你既然如此聪明,就该知道把此事忘掉最好。老八也不容易,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还是一场空。"允礽望着天空的一角,神情又恢复了木然。
我跪在坟前,一点点地烧着纸钱。离开咸安宫之前,允礽把那管白玉笛摔成两截,将一截送给了我。我把半截玉笛埋在海棠的墓碑下。
我对海棠说道:"妹妹,我已经不恨他了。你听了之后,会不会很开心?这么多年下来,对于人世间的悲苦我也许看得太多了,对于仇恨,我已经麻木了。你是权力斗争的无辜牺牲者,尚且有我和允礽时刻想着帮你报仇,而对于那些更多枉死的人呢?比如小菊,他们可能连个记挂着的人都没有。我们也只能等着老天爷给他们报应,可是真的有报应吗?'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佛也没辙啊!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不得已,我能够怎么办?"
我对父亲说道:"爹,我又来看您了。我知道,您总是担心我的终生大事,希望我嫁个好人家,可是,我怕是要让您失望了。我曾经以为能够带个孙儿来看您,这点我现在更是做不到了。胤禛待我很好,也会年年派人给你上坟,可是我真的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是皇帝,却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不是我太贪心,我真的不贪心。在那个紫禁城里,我无非就是一只金丝雀,每天被关在那里取悦人。不是我不爱他,也不是他不爱我,只是我们相守太难。我想回南边,在那里我至少可以在美好的记忆中度过余生,而现在,我只能面对残酷的现实。我该怎么办?爹您老人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法子?"
雨纷纷而下,远处的馨兰见状赶忙过来给我打伞,我把伞远远地扔出去,馨兰哀求道:"小姐,您会着凉的。要是您有个好歹,皇上会要了奴婢的命的。"我抬眼看了看她,没有理会她,继续跪在坟前任雨淋着。馨兰无可奈何,只得用身子替我挡着,我叹了口气:"你把伞捡回来吧。"
蜷缩在墓碑前,我静静地看着烟霭沉沉的青山,馨兰在一旁打着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馨兰说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晚了就进不了皇城了。"我依旧是坐在墓前,爹,海棠,你们能否给我一个答案?我却始终等不来,馨兰焦急地在一旁不断地催促我。
我起身,推开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下山。雨水让我看不清前路,迷蒙中父亲和海棠在对着我微笑。父亲对我说:"你恨谁的时候,自己也会被恨所伤,我们只希望你过得开心。"海棠笑着对我说:"姐姐,记得在树下和我绣花的那个时候吗?我最希望看到你那种笑得淡淡的,又很幸福的样子。"
马车的摇晃中,我突然惊醒过来,我不要再回到紫禁城中。我要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庐山的温泉别墅此刻已到了观景的最佳时节,我的菜地正在渐渐荒芜,此外,我还打算去欧洲,去感受文艺复兴的盛况、工业革命的开始。
看着马车周围五大三粗的侍卫,逃跑显然不现实。更何况,我逃跑了,胤禛就不会派人来抓我?以他的个性,会难为雅逊,难道就不会难为其他我所亲近的人?我现在不是一无所有无牵无挂,海棠一家和陈家兄妹都是我的亲人啊。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胤禛心甘情愿地放我走,可是他会吗?我该想着什么样的法子逼他放开我呢?雨打在车棚上,嗒嗒作响,我心里乱如麻。
回到养心殿,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胤禛见我头发衣衫尽湿,脸色一沉,问馨兰:"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馨兰刷的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皇上恕罪!"我看着低伏着的馨兰:"不关她的事,别怪她。"
"还不去准备热水?"胤禛威严地喝道。馨兰如蒙大赦:"多谢皇上,多谢小姐。"赶紧就出去了。我对着胤禛笑笑,胤禛心疼地抚摸着我的脸:"你心情不好就别勉强笑。这脸上都冻得和冰似的,我还是让太医给你看一下吧。"我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身体还受得住。"
"那你心里受得住吗?早知道你会这样,还是不放你亲自去的好。"
"要是我不亲自去,心里更受不住。"
沐浴更衣完毕,身上很暖和,心里却依旧冰凉。胤禛还是不放心我,传了太医。人都来了,我也不好驳了胤禛的面子,只好让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给我诊脉。老太医诊断完后给胤禛跪下道:"启禀皇上,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待微臣开些驱寒的药服下便没事了。"胤禛面无表情:"那她能不能再有身孕?"老太医闻言微惊:"还请皇上恕罪,能否容微臣再诊一次脉?"胤禛嗯了声示意,我只好继续让太医切脉,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老太医叹了口气:"姑娘,能不能问几个问题?"我一笑:"望闻问切,老太医请问。"
"您癸水是否常常数月才来一次?"我点点头。
"行经天数也不长?"
"最长不过两天。"
"来时并无太大不适,只是全身发冷?"
"还好,只是手脚觉得冷。"
……
老太医又叩头道:"皇上,小姐的左右尺脉脉象沉细,显然是肾气阴虚……"
胤禛打断他的话:"直接说怎么治?"
"冲、任二脉气血长久不足,这病症怕也有十多年了。若是早治尚有希望,只是拖到此时才医,未免有些太迟了。"老太医认真地回答道。这位老太医那副严肃而和善的神情让我想起了我的外公。外公也是名医生,只不过是位外科大夫,并不精通中医。对中医理论,我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但若我真不能怀孕,可能与流产后子宫受损有关。
"就是说没办法了?"胤禛沉声问道。
老太医继续叩头:"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这种症候需长久的调养,非一朝一夕之功。"
胤禛道:"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你开方吧。"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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