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p>[鼠猫]红衣白影作者:幽若雪

第16节

白玉堂笑了笑:“你以为官场比江湖,哪个手段更光明些”

展昭叹了口气,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反而迳直走去漆黑棺木前。

白玉堂道:“猫儿?”

展昭不语,认真查验死者尸骨。

白玉堂则从身边欣赏着他的完美英挺的侧颜:“看出什么?”

展昭脸上写满疑色,复又将尸身细细检查,神色看不出是悲是喜,手却停在棺木上久久不曾撤离。

白玉堂凑近将那棺中尸骨打量一番,喃喃道:“当年‘蓝田医仙’莫风不是死于‘百转神通’诸葛聪的剑下?为什么会肋骨尽折?”

展昭道:“你再看他的手。”

白玉堂道:“他的手并没有断去一节指。”

展昭道:“莫风可能根本没有死。”

白玉堂道:“你何以有如此之说?”

展昭浅淡的笑却透着几分自信:“感觉。”

白玉堂也笑了:“堂堂御前四品,别告诉我办案都是靠感觉。”

展昭道:“南宫博既然那么爱莫风,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左手断去一节指。”

白玉堂已有警觉,道:“展昭,你别卖关子。”

展昭道:“南宫博也许是想告诉我们,‘蓝田医仙’没有死,赛雪风还在追杀他。”

白玉堂冷笑:“用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展昭道:“每个人做事方式不同。”

白玉堂道:“你又能理解了。”

展昭笑道:“是。”

白玉堂道:“猫儿,我一直好奇你之前所说的手段是什么?”

展昭目光有了些微的闪烁,似乎手段这个词他真的还没能适应。

白玉堂却道:“你是不是想慌称带南宫博去找雪歌,以此为筹码让他放了我?”

展昭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已经说明白玉堂的猜测没有错。

这答案于白玉堂而言虽暖融适用,却也不免恼怒:他明明那么了解自己,却总在关键时刻“自作主张”把自己撂在一旁。

石门嘎然而启,南宫博的影子被夜明珠的微光托得长长的,仿佛一棵已经枯死的树长在地上。

白玉堂没有说话,展昭上前一步:“前辈。”

南宫博的面色冷的像冰,他身子有些前倾,机械的迈动步子,走到石床旁,却在展昭感觉到异样时突的整个身子栽了下去。

在他栽倒的一瞬,白玉堂和展昭才看见他背上那道几乎洞穿前胸的口子,刀抽的极快,血刚刚来得及流出来。

南宫博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咯咯”的响动,却只能尽量将手臂伸长,伸向棺木的方向。

他再也不会说话了……

白玉堂道:“猫儿,他似乎意有所指。”

展昭将南宫博的尸身摆得相对舒适些,伸手抚去帮他将不甘睁着的眼闭合,这才直起身,仔细的去查验棺木。

棺木并没有什么不同,尸骨也并没有不同。

南宫博进来时启动的石门依然保持着启动的状态,没有闭合。展昭和白玉堂不约皱眉,因为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血腥气。

杀机,伴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一点点迫近。

火折子的光突然将石室照亮,也将来人的影子拉得极长,诡异的火折子的燃烧声响伴着心跳,被这窒息的静无限扩大,充斥着整个石室。

来人随手一抛,“咚,咚。”两声。

两个圆东西抛在地上,笨拙的滚到展昭和白玉堂近前。

白玉堂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俊面如罩寒霜,展昭的目光则凝注在那两个东西上片刻才收回,神色黯然神伤。

被扔出的两个圆东西拖着长长的头发,圆睁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洞开着,血已流尽,是青衣和黄衣的人头,原本丑陋的脸在暗室中因着扭曲而诡异瘆人,如果不是展昭和白玉堂,怕是要惊叫着夺门而去。

然而石门外站着那人更加的阴冷,仿佛来自地狱的冰冷,没有感情。他的眼睛是灰色的,他的嘴抿的很紧很紧,仿佛一张开便是一口獠牙。

这样一个浑身沾满血腥气息的人站在门口,即便不是展昭和白玉堂也会忌惮他的杀气而瑟缩在石室里,就如鸵鸟遇到了危险只会把头埋入草堆里。

展昭和白玉堂谁都没有动,他们就站在原地,直面着站在门口的人。

赛雪风。

☆、变数

赛雪风是一个人来的,他杀人从来无需第二个人,对他而言,多一个人反倒碍手碍脚。

对付此时的展昭和白玉堂他一个人已经绰绰有余。

赛雪风亮出他的断魂刀,刀身上的血已在青衣人的尸体上蹭的雪亮,他一步一步的走近,脚下扫开那两颗碍眼的头颅走到展昭白玉堂面前。

展昭和白玉堂依旧没有动,没有逃的想法也没有负隅顽抗的准备。

甚至白玉堂在断魂刀架上自己脖子的时候,居然笑了。

赛雪风本不是个好奇的人,也并不多话,可此刻他却顿住了刀:“你不怕死。”

白玉堂突然敛住笑,迎上赛雪风灰色的眼睛:“白爷这辈子刀山火海走过,风里浪里经历过,”他慷慨的目光和神情渐渐柔和,“有风光、有美酒、有兄弟、有这只猫儿,已算不负此生,来吧,素闻关东第一刀一刀毙命,莫让白爷看轻了你。”

赛雪风突然道:“你不打算逃?”

白玉堂笑道:“逃?赛雪风,你用这个词未免太小瞧了我白玉堂。”

赛雪风又突然收起刀,目光依然是灰色,他就站在灰色的影子里,整个人都蒙了一层压抑的灰色:“锦毛鼠和御猫在江湖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许活着的你们比两具尸体更值钱。”

白玉堂依旧冷笑注视着他,目光复杂,相融并生着侥幸和愤怒。

只要活着,一切都不是绝对的,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展昭子夜般幽黑深邃的眸子扫过地上的一具尸体两个人头,还有那具棺木,道:“给我时间葬了这四个人,我便跟你走。”

赛雪风道:“我从来不与别人谈交易!我断魂刀下没人有这个资格。”

展昭淡淡的笑,如浮光掠影般轻轻浅浅,在他蹲下身去料理南宫博的尸身时那目光黯成了灰白色,比赛雪风眼中的灰更加空茫,而赛雪风的话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展昭根本无视赛雪风的刀,更无视赛雪风这个人,这无声的不屑比有声的嘲讽更让人心塞。在他眼中,赛雪风根本已谈不上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一个凶残很辣的杀人工具而已,就如同屠夫剁肉的刀,机械的重复着,没有激情更没有热衷……在这具工具上展昭只看到寒冷和绝望。

展昭早知道江湖上有赛雪风,却不相信人可以真的如草木般冷酷,漠然。

断魂刀已架上他的脖子,沁凉的刀锋,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淡去,丝丝钻入鼻端仿佛一条条毒蟒蚕食着不堪重负的良知。

展昭看也未看那口弑人无数的刀,只轻蔑的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心意也没有改,他已将南宫博的尸体架起来,撑在自己身上,迈开步子往外走。刀光已划破他的颈项,血流出来,有些温热,有些黏。

展昭依然撑起南宫博向外走。

赛雪风道:“展昭,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展昭的脚步没有顿,只漠然道了句:“刀在你手上,展某无权过问。”

白玉堂突然又笑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对于展昭面上的蔑视白玉堂感觉有些陌生,在他的记忆中展昭不曾有过这般无理甚至值得他如此不屑一顾的人,可这陌生的蔑视白玉堂很喜欢,他的猫儿从来不只是温润可欺,任他白玉堂欺负任他气是因为展昭心中从来没有真正记恨过。也或者自己的心思展昭早已明了,又或者理解成这份特权是只属于白玉堂的。

赛雪风的人已经滑到石门前,刀已拦住展昭的去路。

展昭被迫顿住身形,目光却敛在睫下,丝毫未正视赛雪风,撑起南宫博的姿势毅然没有改:“赛雪风,展昭从不畏死,如果你觉得用死可以吓得倒我和白玉堂,未免太过天真。”

白玉堂附掌道:“说的好!白某人从不是吓大的。”

赛雪风道:“是吗?”

瞬间掌风起,身形动,展昭毅然接下这一掌,暴退的身势无法控制,后腰硬生生撞上那口沉重的黑漆棺木。

白玉堂待要抢上,却见那棺木倏的横移,暴露出的机关在吞掉展昭的同时棺木瞬间复位,再不可撼动。

“猫儿!”白玉堂拼命的想要推开那棺木,棺木却纹丝未动,就如扎根在这地里一般牢固。

赛雪风紧随那棺木合上之势赶到,将断魂刀别在机关上试图阻止终是徒劳。他用尽气力也只能将刀抽出。

赛雪风一把提起白玉堂:“跟我走!”

白玉堂大力一挣,目中赤红如血,冰冷如雪:“你他妈的给我滚!”

赛雪风的刀已搭上他脖颈,突又顿住,冷笑道:“你一心求死我却不会让你如愿。”刀光一晃,刀柄翻转已封住白玉堂的穴道:“我不是个多话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听太多不干不净的话。”伸手一带,白玉堂已是一个踉跄顺着力道方向载出五步远,恨恨的目光燃烧着本心,已经快将他烧成灰烬,目中不觉润湿,努力的仰起脸,那泪仍然滑落……

白玉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展昭可以逃过此劫。

猝不及防的洞开,展昭重重的跌下去,之后瞬间便是黑暗。

展昭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意外的还可以睁开眼睛,他喊出第一个声音是:“白玉堂!”

一个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在叫着这个人的名字,他是你的什么人啊?”

展昭忍下周身疼痛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石床上,支起身看向头顶上方的人,一身素布青衣,看上去是个书生装扮,只那眼中严肃和炯炯精光,展昭知道他绝不是公孙策那般埋头圣贤书的布衣,本想起身行礼道谢,无奈却只能支起上身,“是前辈救了我?”

那书生并不看他淡淡问道:“看你武学根基在当今武林也定非泛泛之辈,你叫什么名字?”

展昭心中只记挂白玉堂,闻他问话礼数上不得不如实回答:“晚辈展昭。”

书生道:“南侠展昭?”

展昭低声道:“不敢……”

书生此时才正视他:“你就是雪儿心心念念的那个年轻人……”

“雪儿?”展昭蓦的抬头:“前辈便是蓝田医仙?”

书生点头:“一些虚名罢了,你知道我还活着?”

展昭道:“依方才石室中的一切,晚辈也只是猜测。”

书生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展昭急道:“前辈既然久居此地一定对此处机关了然,恳请前辈指点,我想回去方才的石床之处!”

蓝田医仙道:“回去送死吗?”

展昭如抓握住一支稻草般急切:“前辈!我一定要回去。”

白玉堂一个人在那里,赛雪风不会放过他。

蓝田医仙莫风道:“以你此时情形根本不是赛雪风的对手。”

展昭急道:“白玉堂也不是。”

莫风突然笑了:“看来你对白玉堂比我对师弟有情有义的多,这样我更不会让你上去。”

“莫前辈……”

莫风对展昭的心急如焚漠然视之,来到他身后将他扶起,运内力于掌心,为他疗伤。

展昭不宜拒绝,不能拒绝,可他心里并不想接受莫风的好意,他此时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白玉堂。

莫风沉声道:“展昭,如此紧要关头还心藏杂念,你真的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一句话问的展昭苦不堪言,绝望已经穿透他压抑隐忍的底线,他不是不想活,而是觉得没有了力气,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和精气全部被抽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莫风突然叹了口气:“白玉堂在你心中真的那般重要。”他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自言自语,所以更无需展昭的回答,更何况展昭的反应询问已是多此一举,莫风只是有些迷茫和困惑,为什么展昭可以接受白玉堂,而自己至死都无法接受南宫博?

南宫博穷尽毕生所学救下自己,自己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满心厌恶想要逃离,怕是伤他颇深吧。南宫博设了这假死的局,甚至为了取信赛雪风于洞窟内拼死一搏护那装的根本不是自己尸首的棺木,只为了自己能够避开赛雪风的刀,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南宫博救下展昭白玉堂,应该也是抱希望于他们可以有能力联合起来对付赛雪风。

南宫博一世清高,却在压抑成仇恨极尽疯癫的爱情中满足于莫风眼中那微乎其微的存在感,南宫博刻下半边碑文,执着于空白的那一边归属……

南宫博死了,莫风不是没有心痛,却只限于兄弟情义和同门之谊,没有其他。

他知道展昭,并不是现在,而是源于夜雪歌,蓝田医仙无意途经汴京,夜雪歌天资秉承,莫风一心想治好夜雪歌的眼睛将她留在身边,可是夜雪歌太过冷漠,是她自己决意离开寻一方素净天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人各有志,莫风不再强求。

更何况,在夜雪歌眼里这个师傅早就死了。

“展昭,你心里可曾有过雪歌?”

展昭心中有泪,目中有泪,唯独坚守的是那眼泪没有滑出眼眶,对于莫风的问,他不想回答。

莫风没有再坚持,起身出去,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碗药递给展昭:“把它喝了,毒全部清除三天之后我带你下山。”

“下山……”展昭笑着,念着,眼泪终于滑下来,砸在药碗里。

莫风道:“如果白玉堂能活下来,你总要去找他;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想他还是希望能经你的手为他建墓立碑。”

展昭接过药,静了半晌,喝白水一样咕咚咚喝下去,药再苦,也比不得他的心苦。末了递予莫风,低低道了声:“有劳莫前辈。”

莫风接了药碗,淡淡笑了笑走出去。

展昭闭上眼睛,努力的辨识却依然听不到石室上方的动静,赛雪风没有杀自己,自然也不会杀白玉堂,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够请的动赛雪风?

展昭心中反复徘徊着一个他避之而不及的名字李元昊。

☆、为难

三天时间对于一个人而言并不算长,可对于展昭而言这三天却度日如年。

终于等到第三天,喝过第九碗药,内力竟奇迹般的全然恢复。

莫风带着他钻入一条半人高的细窄地道,推开一道石门,绕开那诡密的天然洞窟来到出奇云山的唯一出路,万刃山下碧波湖,其实这里在展昭看来根本算不得出路。

“展昭,跳下去。”莫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展昭没有犹豫,也没有说起自己不通水性,直接跳了下去。

随后下落的是莫风。

两个人尽量用内力控制身体莫要失衡,借助周边嶙峋的山石和劲草作为缓冲,“扑通”声接连响起,展昭与莫风一前一后坠入湖里。

惯力之下展昭的身体一直下沉,沉到展昭以为自己就这样结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湖水却将他的身体托起,托出水面。

莫风已经上岸,伸指置于唇边打了声哨子,山间回响不绝,山石背后已有一匹骏马眨眼间奔腾近前。

竟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

莫风拉过缰绳,感念的抚了抚马鬃,不知感念的是马还是那备马在此的人,马还在伺马人手下精心打理侯在周边,而那备马在此以备不时之需的人如今却已不在了。

莫风收了心,一跃而起落定马鞍之上,见展昭还怔立原地,不免皱眉道:“南宫博只在这里备下这一匹马用以逃生之用,你还在磨蹭什么。”

展昭回过神,犹豫了下,纵身跃上马背。

不用马鞭挥就,那马已剑一般射了出去。

展昭叹道:“莫前辈却是想的周全,怕是除他外的其他人便要困死在这山谷中。”

莫风突然一笑:“也许赛雪风和白玉堂已经出了这天水谷。”

被莫风一语道破,展昭倒似乎轻松了许多,索性直截了当的问起:“莫前辈,难道出奇云山还有其他道路?”

莫风道:“赛雪风既然能上山自然也能下山,至于危难时候他会不会牺牲内力尽失的白玉堂就不得而知了。”

展昭心口原本塞的满满,更被他一句话堵的死死的。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助、无力感如洪水猛兽将他扑倒,撕咬,蚕食。他将指尖掐进虎口,逼退瞬间盈满眼眶的热泪,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风声呼啸,景物倒飞。

展昭又一次难以自控的努力睁大双眼,汴京城的城门就在眼前,那样的真实。

然而这偌大的汴京城是否还可以再有一个锦毛鼠白玉堂……

别了莫风,也没有过多询问莫风去处,展开身形疾奔开封府。

离开这里有些时日了,这里的一切还是没有变,每日的例行巡视由四大校尉接替,卢方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不比其他韩彰徐庆蒋平好动,得不到白玉堂的消息,便是更兢兢业业的守着这里,包拯几次劝他回陷空岛他都拒绝,声称即便不是答应了五弟,眼下危机四起也定当进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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