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怒瞪江凌:“我们敬国公府与景阳侯府的事,与你无关,还不赶紧滚。”
景阳侯没想到江凌出手,不过三言两语,就大胜敬国公父子,既意外,又痛快,听到这话,也“腾”地站起来道:“我叫他来,皆因他是个明白人。你我之间说话,也有个见证,省得出了这个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江凌听到这话,又两步跑到了景阳侯身后,道:“敬国公,实在对不住,去留之间,我自然是要听我岳父大人的吩咐。”
敬国公气了个半死,捏着拳头想打人,却又舍不得再打儿子一下。
哪里还有吃饭喝酒的心思,当下道:“看来你我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卫兄,我只有一句话,若你夫人敢再在外头乱说我们敬国公府的闲话,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敬国公府不顾亲家的脸面。”
说着,一甩大袖,转身而去。
柳镇捂着左脸,愤恨不已,瞪了瞪景阳侯,又狠狠挖了几眼江凌,叫侍卫一扯,只得跺跺脚,也转身跟了出去。
等两人走了,景阳侯半张着嘴,呼哧呼哧,喘着气,半天回不过神来。
江凌倒是从容,吩咐叫人上了酒菜,又给他斟了酒,劝着他吃了几口,劝慰了他几句。
景阳侯一连喝了好几盅酒,酒气慢慢涌上来,便拉着江凌道:“你说……你说……这事,是许氏的不是,还是敬国公府的不是?有什么话不好好说!这是完全没把我们景阳侯府放在眼里!”
江凌嘴角微微一勾,并不正面回他,反问道:“岳父大人今日叫柳镇过来,原是想说些什么话?”
景阳侯:……
因敬国公突然出现,他有些乱了阵脚,倒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他也不想只听锦心许氏一面之词就去找人理论。
原来的打算是想跟柳镇了解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再作打算。
在他看来,纳妾这事,早纳晚纳,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像他不也有好几个妾室,只要不宠妾灭妻就成了。
他想跟柳镇说的也是这个。本来也算是一番好意,不想正话没说,两家反闹得更僵了。
可现在再跟江凌说实话,却太丢人了,便道:“自然是叫他来痛骂一顿,让他撵人。锦心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岂容他们家这般作践。”
江凌听到这话,脸色一暗,半低了头,不再说话,只一个劲给他倒酒。
景阳侯喝得兴起,把敬国公与柳镇又痛骂一场,心道今日亏得有江凌在,不然景阳侯府的脸面都叫人踩在脚下了,越看江凌越顺眼,拍着江凌的肩膀道:“还是五丫头眼光毒,当初挑了你,没挑柳镇那蠢才!有福气!你小子果然不错。”
江凌微微一笑道:“娶到锦鱼,是我有福气。”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道:“她虽不是岳父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却会是我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媳妇儿。”
景阳侯一顿,酒倒醒了几分,心里涌起一阵苦涩内疚。
虽然锦鱼出嫁,他也没亏待她,可是……从小到大,他把锦鱼母女扔在庄上不闻不问,确实多有亏欠。如今偏一个嫁了,一个又跑去庄上。
他便是有心待她们好些,也没多少机会了。
再想着老太太的一顿骂,他趁着酒意道:“那她也是我女儿。之前说不让你们回府的话,都是气话。今日便揭过了。倒是你……明日好好劝劝姨娘。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安安稳稳在府里过下半辈子,我定然不会亏待了她。”
江凌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又陪着喝了一阵,见景阳侯逐渐醉得厉害,便把他送回了府。
*
景阳侯到了晚上酒醒了,想起敬国公说的话,越想越憋气,便往古香堂来。
许夫人刚吃过药,已经散了头发,正半躺在内室床上,红红的烛光照得她脸色浮肿腊黄,平白老了十岁。
景阳侯见了心里发酸。便坐在床前仔细问了起居,才问她说了敬国公府什么话,惹恼了敬国公,亲自下场要他回来教妻。
许夫人也知道他今日去见柳镇,本还满怀期待,不想听他反来质问自己,便冷讽道:“侯爷,您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女儿受辱,夫人受辱,难道不是您受辱?您问也不问一句,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您反倒来质问我?”
景阳侯脸上自然是挂不住,不由怒道:“当初你天天让我去求这门亲事,我就瞧着不妥,是你们死活要结。如今亲也结了,不求着各退一步,好好过日子,不过纳个妾,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争个是非,难不成他们不肯出妾,你就要让锦心和离不成?”
倒不是他灭自己家威风,长他人志气,就算他不管得不得罪敬国公,肯替锦心去闹,最后两家一拍两散,锦心肯回家吗?这个女儿是魔怔了,为了讨好夫家,连自己亲娘都敢打。
许夫人本来身子也还未养好,听得这话,气得又咳又喘,伏在枕上哭道:“不过纳个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锦心才成亲几日啊!柳镇就这样王八蛋!锦心是没有娘家?没爹没娘吗?咱们不护着她,你叫她往后几十年的日子怎么过?”
景阳侯忘没想到她会如此愤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纳妾,许夫人从来没拦过,跟姨娘们都相处得极好,除了秦氏,也没听谁抱怨过许夫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心里对许夫人都十分敬重,认为她贤惠容人。
而许夫人与秦氏间的龃龉,他认为都是秦氏恃宠生娇,心比天高造成的。
后来锦鱼和秦氏回府,许夫人不但派人去接,还帮着秦氏脱籍,他心里更加认定她是一等一的贤惠人。
虽后来为了锦鱼锦心的亲事,闹了许多的不快,他仍认为不过是许夫人爱女心切。
他只要护住秦氏母女,也就是了。
万没想到,原来在许夫人眼里,男人纳妾就是王八蛋。
难不成她之前的贤惠都是惺惺作态?
他眉心直跳,心念陡转,道:“夫人说得也有理。不知夫人想要柳家怎么处置那两个小妾?”
柳夫人哭声顿止,转悲为喜,道:“那还用说么?他们家若想要脸,便该把那几个妖精全处置了。若是卖了,怕也卖不干净,谁知道柳镇会不会私下买回来,养在外头。还是得斩草除根。最好是捉个错处,一顿板子打死也就干净了。”
景阳侯越听,心里越是一片惊涛骇浪。
表面上,他却仍是不动声色,慢慢道:“随便打死奴仆,便是敬国公对外也不好交待。再说也伤锦心的名声。”
他一双眼睛半眯着,暗暗观察许夫人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