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孝慧仁皇后的深谋远虑。
江家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只要不参与夺嫡谋反之类的大事,做个富贵闲人,逍遥快活,真是神仙都比不上。
她突然有些后悔去宏福寺施粥。若没有施粥,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正垂头丧气,就听江凌道:“岳母已经搬到朴园了?安顿好了?”
她恼怒地横了江凌一眼:“你别打岔。你还有什么理由都说出来吧!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若真怕我多过怕皇上,明日便想法子辞了这差事。”
江凌笑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定不会叫你后悔嫁了我。”
锦鱼倒也不是头一回听他说这样的话,此时听来,分外惊心。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高官厚?”她不由有些急躁,有些委屈。
江凌摇头,眸色深沉如海,语气虽轻,却字字铿锵。
“我本活得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亏得你不嫌弃,肯嫁我。可是人活一世,总不能活成一个废物。你今日不介意,明日不介意,就算你一世不介意。可我介意。这一生,我要你妻以夫荣。”
锦鱼心头大震。
其实她何尝不是活得浑浑噩噩?
她从来也没想过要做个怎样的人。
之前只想着喜欢花儿种好花儿。
现在呢……东忙西忙,为了什么?却是糊里糊涂。
“人活一世,总不能活成一个废物。”
这话简直振聋发聩。
江凌神色之间,沉静却凝重,好像一块磐石落了地,怎么撼动也不会移动分毫。
他仍然那么好看,像一座玉雕,可不再是从前的木然无措。
现在的他,倒像一座高高在上的神祗,轻轻地一瞥,便能引来山呼海啸的拜服。
难怪他说他不怕皇上。
这是江凌的人生。
她可以陪伴,可以参与,却不该限制,不该毁坏。
心思百转,感慨万千,好像阳光照着层层冰雪下的春水奔涌而出,她抬起身,伏过去,红而娇艳的唇在江凌的脸颊上轻轻一印:“夫君,我现在就已经以你为荣了。”
双肩被紧紧地握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淹没在了热烈的旋涡之中。
*
锦鱼很生自己的气。
也很生江凌的气。
第二日她居然睡过头了,没能跟江凌送别。
据豆绿说,江凌是寅时起身的。
严厉地吩咐她们不许吵到她。
锦鱼气得朝豆绿扔了一个大枕头,骂道:“你到底是我的丫头,还是他的丫头!”
豆绿身手敏捷地一把接住了枕头,学着江凌的语气,笑道:“我如今不怕姑娘生气,就怕姑爷生气。”
锦鱼反被她气笑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锦鱼也没自责多久。
因为她刚气呼呼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外头婆子就来报,说是王大姑娘亲自上门来访。
王青云没来过江家。
其实锦鱼嫁过来这么久,除了中秋节前在国色天香园大宴宾客,就没请人上过门。
江家现在还在努力还债。又到了冬天,破损的地方都没来得及修葺。
可是她不怪王青云不请自来。
其实她本来打算吃过早饭就给王青云跟钟微写信的。
锦心的暖房塌了。伤了谁?死了谁?皇后娘娘又是怎么卷进去的。王青云一向消息灵通,多半是知道的。
可把王青云请到哪里好呢?她有些犯难。
众芳斋这会子茯苓还在理事。
晓光院的书房她又没生火。一时半会儿的,那屋子也热不起来。
请进内室,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这是她跟江凌的卧室。就算王青云一个姑娘家不介意,她也介意。
又想到昨日与江凌的那番谈话。
她本以为皇上太子这些人,这辈子她也挨不上。
江凌做个小吏,又没科举出身,论资排辈要猴年马月才能升到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