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若不是江凌手腕厉害, 许夫人一事, 景阳侯府都已经被他扳倒了。
诚亲王立刻朝百官中某人暗暗一望。
那人面色黑黑, 立刻出列, 道:“殿院侍御史助陛下亲贤臣,远奸佞,面折廷争,本是份内之事。江……”
这人正是顾尚书,他话到此处, 蓦然顿住,有些为难地看向江凌。
就见江凌身穿紫袍,腰缠玉带, 长长地展脚幞头微微颤动,可一张脸庞却玉雕似的,漂亮得像个画中人, 未经人间沧桑, 只食仙露琼浆。
明明跟他女婿一般年纪, 原该刚刚中了乡试, 为当上小秀才而欢喜, 现在却被皇上一道圣旨, 任用为相。
他这把年纪, 官场浸淫几十年,还得看这小子的脸色。
“江相”二字实在喊不出口。
他顿了顿, 含混道:“江大人……以言恫吓,难道要折辱言官, 蒙蔽圣听不成?!”
他一带头,诚亲王系的官员纷纷出声,群情汹涌,一副要彻底打倒江凌的模样。
王尚书立刻声援。
景阳侯亦如此。
太子一派的官员立刻跟上。
一时朝堂之上,两派官员争吵不休。
他们吵了一阵,江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折子递给了司礼太监,对太子一礼,道:“还请太子殿下喝令百官,听听这份折子。”
太子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江凌早做了这些准备,却连声招呼都没跟他打过。
果然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也见下面吵成一团,也只得暂且忍下不满,冲那太监点了点头。
那太监才拿起金头枣木棒槌,一敲钟磬,道:“金殿之上,保持肃静。若不敬殿下,即刻驱出,在午门受二十庭仗,以罚藐视朝廷之罪。”
他一喊,金殿上文武百官立刻老实了,没人再敢出声。谁也不想真被推出午门,脱了裤子打板子。
那太监便开始朗读江凌递上去的折子。
这份折子却是江凌自己写给皇上的。
开篇就道:本朝立国,元气在台谏。言官纠错弹奏,兴利除弊,乃立朝之根本,陛下之耳目。然殿院侍御史宋修,自任台谏之官,不以江山为重,贪污受贿,肆意诬指,以言官之职,行中饱私囊之事,当受贬谪。
之后便附有某年某月某日,收多少银子,经手人是谁等等一系列罪状,言之凿凿,都是最近三年之事。
那司礼太监念完,朝堂之上,静悄悄的,那宋御史甚至连一个冤字都喊不出来。
江凌这才眉眼一扫百官,道:“本相前日已经向皇上递交这份奏折。皇上批了个准字。只是本相想着以袁相之事为重。况且,台官言事,职也,轻易不加其罪,以免再添朝堂动荡。因此请奏过皇上,暂缓此事。不想宋御史今日竟然攻讦陛下,为免陛下圣名受损,本相不得以才拿出这本折子。还请太子殿下作主。”
宰相可任用节束百官,可是言官却只能由台谏长官举荐,皇上直接任命。
如今皇上身体有恙,自然对言官的处罚当由太子行之。
太子心里滋味翻滚难言,又辣又酸又苦。
调查这宋御史,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凌私下做的这许多些,都直接向父皇报告,他竟是完全不知。
江凌确实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再不满也只能站在江凌一边。
一来诚亲王掌握了御史台,导致他有点儿什么小错,就会被无限放大。尤其是过去这两年,不然他也不会渐渐失了父皇的欢心。今日江凌好容易替他扳回一城,不出口气怎么行?
二来刚才这御史想搞掉江凌也就算了,却胡言乱语,说什么父皇是被蒙蔽的。这不就是说父皇是昏君吗?虽然他也觉得父皇拔擢江凌是老糊涂了,可在朝堂上可不敢这样讲。
三来,江凌的证据十分确凿。
他不处罚此人,也无法服众。
可到底这手该下多重?他当下看了江凌一眼,见江凌低着头,并无替他出主意之意,不由更觉得气闷,道:“先推出午门,庭杖二十。再下大理寺狱,择日流放。”
诚亲王一党立刻不肯干休,又吵了起来,说不审而诛,难以服众。
江凌却是一言不发,只听他们吵。
最后太子无法,只得咬牙道:“江相以为如何?”
江凌这才施施然开口道:“御史台尊则天子尊,宋修虽罪不可恕,午门侮慢当免则免。不如先除其职,再付所司劾治。”
诚亲王一党一听,这是还有转机,当下竟不敢再闹,只说江相之意妥当,同意了。
太子气得肝痛。
江凌这是什么意思?好容易扳倒一个诚亲王的人,不赶尽杀绝,怎么又帮着诚亲王说话?!
可见满殿闹哄哄的,他要再不同意,又是一番乱吵,当下只好点头。
江凌忙行礼称了声“殿下英明”。
太子:……
难不成事事听他的,就是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