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小径,杨氏脚步一滞。牛文~网看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戒备森严侍卫林立的院落,却没想到月光下的半月洋,清溪篱笆土墙,像个安宁而静谧的农舍。
杨姨娘,请这边来带路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厮,高佻清瘦,夜色中,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几分精明。
杨氏忙收敛了收绪轻手轻脚地跟在小厮身后。
风吹过,树叶婆娑起舞,树林里好像有无数的人数浮动。
她忙眼观鼻,鼻观心,跟着小厮进了农舍的堂屋。
堂屋静悄悄的,长案幔帐花几安静地伫立在黑暗中,只有四方桌上点了盏瓜型羊角宫灯,莹莹如月,发出一团柔和的光芒。
徐令宜就坐在羊角宫灯旁的太师椅上。皎洁的灯光照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的俊朗的五官平添了几份柔和。
杨氏心中一松轻轻地跪在了地上。
妾身杨氏,给侯爷请安
膝盖上有凉意一点点的漫延,却不格人。
地上应该铺的是水磨石青砖吧
她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建宁侯,也是这样一个晚上,跪在水磨石的青砖上。
那时家里穷,裙子里只有条裤子,瑟瑟发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望见龙门的兴奋与不安。不象现在,裤子外面虽然穿了绣梅兰竹的膝裤,心里却空荡荡,没有着落
起来说话吧,徐令宜的声音平淡中透着几分温和。
杨氏心中略定。
她没有顺从地站起来,而是继续跪在那要,微垂的头颅更低了几分。
侯爷,妾身不敢她静心屏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脆,干净妾身厚颜求见,实在去实在是惶恐无助之来,语气里就透出了些许的泣意。
芳溪提了灯笼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面,不时用眼角瞥一瞥身后的十一娘。
十一娘体态轻盈,又是不紧不慢的性子,行走间颇有春风拂柳的婉妙。
芳溪是从小丫鬟做起来的,提灯笼最娴熟不过。
每次给夫人照路只要她把步子略略放缓一拍,就可以昂首挺胸在前面带路。
可这一次
她放缓也不行,急走也不行不是离的得了些,就是离得远了些,怎么都觉得别扭。
芳溪心中一急,再回头的时候,目光就朝竺香投去。
竺香见她看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出了门,夫人的脚步虽如行云流水可上了芳溪亭,脚步却是一滞,渐渐缓了下来待上了甫道,又有了平常的从容如今抬眼就可以望见春妍亭,夫人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竺香想了想轻声道:夫人如果您走累了,我们不如去春妍亭歇歇脚吧
又不是来游园锦垫佛尘一律未带。而且春妍亭建在一个小山丘上,虽然不高,到亭子的路却长。既然走累了,何不就在甬道旁的石凳上歇歇,何必舍近求远爬到春妍亭去。
芳溪不禁停足转身,脸上已露出一个笑容,嘴角微翕,正欲建议,耳边却传来十一娘略带犹豫的声音:,好啊就到春妍亭坐坐吧
黑暗中竺香神色一缓。
杨姨娘是侯爷的妾室,有事求见,自有侯爷说见与不见。夫人这样急急地跟过去哪里有一点点大妇的风度胸襟。就算是那杨氏得了手,也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如若真有急事求见侯爷夫人岂不成为阖府的笑柄从前的贤良淑德岂不都是假的
可这话,她却说不得。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夫人是个明白人,一时情急而已。
她拖着时间让夫人想清楚。
想清楚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竺香笑着喊了声芳示意她在前面带路,扶着十一娘往春妍亭去。
即入了徐府生生死死都是徐府的人杨氏抬头灯光下,眼角的水珠如露珠,这个时候,妾身本应不闻不问。可为人子女的,知道父母受难,又怎能坐视不管。侯呢她跪着向前挪行几步,直到膝盖离徐令宜的脚还有一步的距离,妾身无德无能,不敢求侯爷的青眼,您就当是可怜妾身孤苦伶竹,如走在路上遇到那行乞之人随后丢了两个铜子,让那行乞之人得以活命般,赏妾身一句话,助妾身渡过破家灭门的难关,说着,垂了头,眼泪就落在了徐令宜的膝头,侯爷,侯茶妾身惶恐不安,除了侯爷,没人可求
从春妍亭往北眺望,可以看见半月洋粼粼的湖水,模型般小巧的房屋,还有堂屋如豆的灯光。
二月的夜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凉。
明明知道徐令宜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荒唐事,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象从前一样一笑了解,为什么又忍不住心中的烦燥,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呛到了春妍亭呢
十一娘双臂抱胸,安静地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半月泮。
有些问题,已不容忽视。
坚持还是妥的必须做一个选择
想到这里,她心里隐隐有些井痛。
如果徐令宜遇到不是自己,生活也许更简单些吧
嘤嘤的低泣声中,灯芯轻轻地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