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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25 便宜儿子(1 / 1)

龚崇丘的钱,有赚白不赚,金邢提前三天早早就给他预定好了病房,等待龚崇丘司机一趟趟用玩具盒子把会客厅填满。

“多多这‘便宜儿子’,可真是不便宜啊。”金邢从左胸口袋的一排笔里,挑出一只宝蓝色签字笔夹在指尖,哒哒哒快速按着。

龚崇丘弯着腰,晃过来跑过去,比超市摆货的店员还忙碌。他嫌弃司机没有考虑过小孩子的视线高度,于是自己动手一件一件按照喜猜测的喜好程度,搭建盒子叠叠乐,把一些盒子摆在显眼位置。大件的玩具要在下面架牢基础,小件玩具要搭得便于拿放又不会抽出一件就整山倒塌,尤其是变形金刚系列,一定要突出,显眼!

搭了又推,推了又搭,金邢团队手头没事的医生护士路过听了声响的都渐渐汇集,垫着脚站在病房门口看傻子似的看龚崇丘,颇有“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草”的架势。

“搞定!”龚崇丘美滋滋抹掉锋利纸盒边角划伤的手背细小血珠,把衣服后摆往后一撩,叉着腰欣赏自己的“杰作”。

“一顿操作猛如虎,又有什么区别么,跟最开始比起来?”小小声的吐槽在金邢背后躲着,仗着龚崇丘看不见。

龚崇丘钛合金眼毒辣扫描,金邢立即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不是我说的啊。”

哼,这些平日里跟枯燥数据厮混的人,怎么会懂孩童的乐趣所在,等多多来的!

他脑子亢奋得根本坐不住,急于让多多一进门就看到如此庞大的惊喜,挥开门口碍眼的人群:“我还是去电梯口接多多吧,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还没到?”他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多多不喜欢这份惊喜,又生怕陆珊瑚还在怨责他,所以只好先斩后奏不请自来。

给多多安排的房子还是离医院太远了,早知道让司机去接他们就好了,龚崇丘在电梯门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主任,我们为什么不告诉龚先生,多多在隔壁楼做检查?”金邢的得意门生细高个疑惑发问。

金邢笑得狡猾,颇具浪漫地吟诵《小王子》桥段:“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开始,我就开始觉得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得意门生也是万万没想到金邢这位大主任,居然是个大文豪:“哦,原来是‘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

金邢很满意得意门生的接梗,好小子,不枉费老子课题总是带上你。

“走吧,先去讨论讨论这次的治疗方案,正好检查室那边通知我,多多的结果出来得差不多了。”金邢摇摇手中平板,看了一眼时间,且让那大傻子在楼口苦等吧。

这些话完全不避讳会客厅里度日如年的龚崇丘司机,金邢他们一走,司机如坐针毡,内心天人交战,现在出门提醒龚总,龚总肯定发脾气,不提醒龚总,龚总知道了也会发脾气,都是发脾气,不如让龚总享受什么什么金邢他们口中的三点的快乐。司机拿好主意,深藏功与名,坐定下来开始刷手机。

龚崇丘站在楼层电梯口还不够,甚至信步到了楼下电梯口,跟男模似的换了八百来个等待姿势,以至于路过的人都纷纷打量他,怎么会有这么帅的模特病人,都入院了还在勤勉苦练仪态,有的甚至驻足于前咔嚓一张照片。龚崇丘根本懒得计较这些,只牢牢盯着自动玻璃门入口,终于,穿着宽大病服的小小身影,趴伏在陆珊瑚怀里,从室外的光里轮廓模糊着慢慢的朝里走向清晰。

龚崇丘嗖的一声,离弦之箭,上前抢着把多多往自己怀里扒拉。

陆珊瑚根本没看清人,就觉得一道黑影贴身而来,手里重量往外游移。他下意识圈紧孩子,大声呵斥:“你干嘛!”转过身体护着多多,没了多多挡着前头视线,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龚崇丘,倒是那声呵斥把多多吓得一哆嗦。

小孩子刚完成各项检查,疲累席卷,被这么猛地来了一下,眼圈微红要哭不哭,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抬起头来:“爸爸,怎么了?”

“多多!!!”龚崇丘小小声的唤着离自己一臂之遥的小可爱。

“是哥哥!”多多转过头,由惊转喜,伸出双手要龚崇丘抱:“爸爸累到了,哥哥来抱我吧。”

龚崇丘从善如流,怀中终于坠实如愿。他往上掂了掂多多:“在幼儿园有乖乖吃饭吗?怎么还是这么轻?”

“有哦,我吃饭第一名还添饭,老师都夸我好宝宝给我发小红心贴贴纸,但刚才抽了好多管血,所以变轻了。”多多这理由,找得龚崇丘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让人怜爱到心碎的小生物,没见到还好,一见到就要命。

“金医生怎么能做这种坏事,待会儿哥哥帮你骂他!”龚崇丘很凶。

陆珊瑚闻言皱眉,表示不赞同:“别乱教孩子。”

那头龚崇丘假装没听见,脚下虎虎生风,扛着多多飞速直奔电梯,哒哒哒按着上行按键:“我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给你,你肯定喜欢,走走走。”人类幼崽特有的奶香气,一阵阵飘到龚崇丘鼻尖,勾得他抱得紧,宽大病号服裤子被alpha不经意掖进胳膊褶,多多后背一大片都暴露在空气中。龚崇丘不敢随便给他扯衣服,怕过程中哪里操作不好把多多捣腾摔地上,于是腾出一只手,护着这块裸露肌肤,避免电梯里的空调直吹。alpha体温偏高,血液循环好,手掌暖暖的熨帖着多多的后背心。

“哥哥,你的手好像贴了暖宝宝。”多多许久不见龚崇丘,圆圆的眼睛瞳瞳澈澈,搂着他对着他笑得灿烂,龚崇丘看着自己咧着嘴映在电梯金属面上,丝毫不介意自己总裁形象全无,只觉得多多的话裹着蜜,一点点送到他唇边,甜丝丝的浸润到心头。

果然是好大一个惊喜,多多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刻发出土拔鼠的尖叫,震耳欲聋。龚崇丘的耳朵就在他嘴边,直冲脑髓,脑袋里嗡嗡作响,手还下意识圈着,护着多多,免得他在自己身上激动到摔下去。多多双手捂着嘴绕着这玩具山,转了三圈,不可置信地兴奋得直蹦跶:“爸爸,爸爸,快给我跟玩具合照一张,发给老师好不好,她们知道我要住院可担心我了。”

他盛开的笑眼,兴奋得红彤彤的脸颊,摆了造型的姿势,陆珊瑚一一记录,最后多多挑选了一张,恳求陆珊瑚发给幼儿园的老师:“她们看到我笑,就不会担心我痛了。”过早洞悉人类感情的病弱孩子,陆珊瑚涌上一阵阵心疼,无数安慰的话语欲言又止,化作抚摸,轻轻揉着多多的小圆脑袋。

多多专心致志的坐到玩具山面前,玩拆开的擎天柱通天晓组合成的欧米茄终极擎天柱。拼装变形真的挺难,四岁孩子一旦沉下心,竟也能无视周遭环境。

金邢示意两个大人跟自己到办公室详谈,龚崇丘看了多多一眼,把司机留下看顾:“护好他,他要拿新玩具就帮着,别砸到磕到。”

“一阶段治疗效果我们有目共睹,各项数值明显趋于平衡,多多至今未再发病。”金邢先总结概括阶段性成果。

陆珊瑚一脸不敢相信的点点头,对金邢道谢:“谢谢金医生,谢谢单医生,还有其他的医生护士对多多的照顾。”

金邢摆摆手觉得这是自己分内之事,又想起补充:“其实换了其他团队也是同样治疗方案,最主要的还是归功于龚先生,慷慨献出信息素。”

应该的,龚崇丘心想,多多就算要他的腺体,他也能立马安排手术切一半。

“也谢谢你。”陆珊瑚转过头,神情疏离道谢,那敷衍程度,仿佛就是故意要龚崇丘感受到。

“下面我的问题很冒昧,但希望两位尽量如实回答,这关乎接下来的治疗步骤划分不同。”金邢目光如炬,身后团队也噤若寒蝉,连记笔记的沙沙声都消失殆尽。大家目光四下张望,觉得获知这一隐私不太好,但又确实影响到下一阶段治疗的开展,只好硬着头皮等答案。

“你说。”

“金医生请问。”

“陆先生孕期,龚先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陪伴过吗?”

陆珊瑚咬了咬唇,黑暗旋涡逐个逐个在他周遭展现,吸力十足,仿佛要将他抓回去某个炎热的惨淡夏日沉浮。

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他,让他魂魄站定原地。

他仓皇瞟了眼手的主人,是龚崇丘,坚定的目光笼着他,见他看过来,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别怕。”

龚崇丘是怎么敢的,对自己说别怕?多多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难道不是有一半龚崇丘和命运联手的作弄的原因?

空气凝滞,旋涡收缩片刻又席卷而来。

陆珊瑚眼球在眼眶里颤得厉害,嘴唇也跟着发抖,这莫大奇妙的恐惧感像摸电门,面色苍白,头晕,乏力,心律失常,呼吸几近停止,无限接近触电症状。最后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定定望着龚崇丘,喉间肿胀,酸涩,丧失语言能力。

对啊,他还没有问过龚崇丘,为什么一开始就抛弃了多多。

“金医生,我可以问问,如果,如果一开始就没有alpha生父的信息素陪伴,会怎样吗?”陆珊瑚眼下只关心这个,顾不上其他。

金邢示意他身后的课题学生记笔记,接下来自己说的是重点:“胚胎发育过程中,oga缺失alpha陪伴,导致胚胎信息素异常失衡,按理应该借由大量oga生母信息素弥补,但您是beta。我们检测过多多的未完全腺体,他应该是级别很高的未分化alpha。”

“在母体妊娠过程中,多多应该由生父生母两条管道供给信息素支持,就算因为您是beta少了一条,生父补上也可以,但我很抱歉。”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敲击在陆珊瑚心头,像一把重锤,每挥一下,他的心就裂开一道口子。涌起的血气翻滚在他喉头,眼睛干涩,脑内塞满干燥剂,这干燥剂让他内眼角热辣清寒滴不出一滴眼泪。

真的该道歉的人没说抱歉,不该道歉在救多多的人居然说抱歉,什么道理?

“是,我们家乡的医生说过,因为没有强大供给,营养不足,无法维持满四十周。多多是三十六周送入保温箱的”陆珊瑚的声线,轻飘飘的,是饱和状态的水汽,穿过积雨云,冻结成冰渣子,迅速砸落,兜头兜面,两人牵着手,看起来同频共振到都摇摇欲坠。

龚崇丘更是脑中炸得一片空白,几近失控。心心念念要对多多好,结果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金邢看这两人情形都相当危险,赶紧让组内医生架着这两人,退到沙发上缓口气,一人手里塞杯热巧克力饮品。

“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接下来我会跟单医生再次讨论方案,再反馈给你们,你们先在这儿休息片刻再离开吧。”呼啦啦的,鸟兽散去,任谁都不想留在这修罗场。

新风系统暖气循环,运作发出轻微的机械声音,还有沉重呼吸,是这间房子里唯二的声音。

直到龚崇丘重重把杯子往身边茶几一放,嗙镗一声,热巧克力溢出茶几面,顺着桌沿滴答,滴答。

这声响,把陆珊瑚从最开始多多病发就医的痛苦回忆中惊醒,看向地面,慌忙的放了杯子,抽了纸巾蹲下,按在地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擦干净。”茶几下奢侈的垫了块牛奶斑的羊毛地毯,现下被陆珊瑚用纸巾盖了一大片,层层叠叠的纸巾,吸满巧克力液,污浊邋遢,一团糟,就跟龚崇丘跟陆珊瑚眼前境遇似的。闻着倒是带着浓郁巧克力的甜香,可惜到处黏手,秽浊,看不清楚本身的底色。

陆珊瑚一团一团纸的按压,吸附,不管手上如何,总之手头要找点事情做,免得心绪烦扰,一团团的废纸抻平整整齐齐的叠成一沓,目光四下找垃圾桶位置。

龚崇丘看得火气蹭蹭的,换成他是陆珊瑚,早就一巴掌把这罪魁祸首扇到脸肿,摔跌在地,他一把夺过这些肮脏废纸,团成球,砸向门框,吸饱了热巧克力液体的纸球撞向木门发出砰的一声,滑落,浅色油漆上留下长长一道巧克力涂鸦的1。

“你干什么!”陆珊瑚急了眼,又要抽纸巾去擦门。

被龚崇丘一把攥住:“你为什么不对我发火,为什么不打我!!!”

“有用吗?!”陆珊瑚明知甩不开也想要试试,只想从龚崇丘身边抽离。

“至少发泄出来会好受点!”龚崇丘卡着陆珊瑚下颚,跟他离得极近,眼睛一错不错对视,起了重影。

陆珊瑚被龚崇丘逼得无路可逃,迎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得顺手又来了几巴掌。

龚崇丘不躲,脸被掼到歪向一边又正回来,目光沉沉的望着陆珊瑚,脸颊火辣。

陆珊瑚独自拉扯多多的辛酸,胸中那口气一股脑儿倾泻于手掌,像一座无形大山扇得龚崇丘愈发喘不过气。

陆珊瑚自己也不好过,涕泗横流气喘吁吁,过量的痛楚尖锐凌厉,促使他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再也不想听,再也不想看,如果不是有多多,如果不是!!!他真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从来都是遍体鳞伤被命运追捕的猎物,来不及呜咽、来不及舔舐伤口,就要踉踉跄跄站起来,飞快的向前跑,前方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儿科病房里那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小兽。

陆珊瑚的哀鸣,是利剑,把龚崇丘的傲骨击得粉碎。他没办法再面对眼前痛苦得无法自拔的陆珊瑚,一路跌撞,手脚并用爬回病房,一把将多多锁在怀里闻着他的奶香味,颤抖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哥哥,你怎么了?”多多眨了眨那双跟陆珊瑚一模一样的眼,充满关切的问,边问边放下手里的玩具,将小小脑袋搭在龚崇丘肩头,回抱了他。

龚崇丘吞声饮泣,后槽牙咯咯作响,眼里湿意盎然。

多多一脸疑惑,想把脸从龚崇丘肩头掏出来看看,刚要行动就被随后匆匆赶到的陆珊瑚打断。

他斜插了手伸进两人之间,搂过多多:“别吓着孩子。”

小狗鼻子多多深吸了两口气,嗯,是巧克力的味道:“爸爸,你跟哥哥背着我,偷偷去吃好吃的巧克力了是不是?”孩童天真,憨态可掬,烂漫笑眼随手撒下一把星子,眸里光彩跟龚崇丘的泪眼相看:“咦,哥哥,别哭呀,我没吃到巧克力都不哭呢。”

多多思索片刻,觉得自己逻辑很通,企图安慰龚崇丘:“哥哥,爸爸让你少吃巧克力了吧?他是为你好,我们生病的人就是偶尔要忌口。等治好了,就可以吃好多好多了,不哭哦”说完还要仿照着平常陆珊瑚安慰结束动作,顺一顺龚崇丘的后脑勺头发,吧唧在他额头亲了一大口。

龚崇丘还没来得及反亲,陆珊瑚一把抱走多多,圈进次卧。

龚崇丘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是怀里温度渐渐消散。

他不敢跟陆珊瑚强硬争夺,否则陆珊瑚哪能轻松把多多抱走。他不敢跟陆珊瑚再次态度强硬,因为这孩子的病就是他强硬造成的结果。他这半半生,一帆坦途,信步而行,所遭受最大的坎坷无非就是绑架失忆,而后被找回,还能顺手捞到白月光。商海兵戈扰攘,杀伐果断,他从不皱一下眉头,因那都是兵不刃血。现在他害了人,是自己亲儿子,他双手颤抖,蹲在那里股战而栗,根本消化不了这一难以下咽的苦果。像是胃袋里被塞进一个巨大铅球,撑得胀裂欲炸,走起来坠得人左右摇晃,神情恍惚,痛倒是其次,主要是上下都难以撷取,卡在中间。

什么龚氏,什么张由仪,无论砝码在天平另一端如何加持,这头只需要多多坐于其上,他的天平不说倾斜,只能说完全倒在这一边。

伏小做低,晚饭时到达了巅峰,他指挥罗劲亭给他又搞来医院里最高级的儿童表演套餐不算,这次更变本加厉把“汽车人”们都请到了病房里来,繁琐的反复消毒,专职人员们也毫无怨言。

陆珊瑚看着这一幕蹙额,不发一言。

龚崇丘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给予的父爱如此之少,除了满腔愧疚,只剩钱。

多多不明了成年人世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开心,饭都多吃一碗,频频跟大黄蜂用果汁干杯,脸色兴奋得通红。

闹了这好大一通,洗澡刷牙上了床,都还叽叽咋咋:“爸爸,大黄蜂答应我,下次来的时候给我也带一套装备!爸爸,大黄蜂说我是他最好的人类伙伴!爸爸”

嘘嘘,陆珊瑚手指竖在嘴前:“不说话了,多多,晚安。”

结束忙碌,陆珊瑚舒了口气,想到餐厅接杯水,一开门,龚崇丘憔悴靠在门边,一副等了很久的架势,惊讶于陆珊瑚突然出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谈一谈,可以吗?”龚崇丘面颊红肿,嘴角也裂了小口,矜贵模样全无。

陆珊瑚耸耸肩:“长话短说吧,今天很累想早点睡。”

白炙灯光下,陆珊瑚龚崇丘分坐餐桌两端,像极非正式场合的谈判。

龚崇丘细细打量陆珊瑚,就这两天,龚崇丘总是从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或是熟悉又陌生的某句话,某个场景里,打捞出一些记忆碎片,应该是关于陆珊瑚的。面前这个beta跟记忆碎片中的那个人融合,时光拽着他飞速褪去鲜嫩多汁的绒毛笋皮,节结变硬拔高,成为一杆任凭疾风劲雨摧残,仍挺直脊梁的竹。但凡有心人敲一敲他的身段,发现其心空空如也,只会发出叩叩声面对任何人的拜访。任你劈开烘烤弯折编织打造,摆放在家中随意角落,他都不再是那簇夏夜熏风里悄然冒出的嫩笋,他已是竹。

龚崇丘一开口就扯到嘴角生疼,拽回他的理智,只得聊及眼前:“明日金邢会告知我们新的治疗方案。”

“嗯,我会再次感谢金医生,单医生。”陆珊瑚顺着他的话说。

“如果多多还需要我更多的信息素联合制剂,我也会取的。”

陆珊瑚点点头,表示收到:“嗯,我也会再次感谢你。”说完,想到了龚崇丘也许会又爆发信息素紊乱症,添了一句:“就是这次,如果你又我想你还是尽早做足准备。”言下之意是不会再“照顾”龚崇丘的身体。

之前没有撕开修饰过的真相,大家彼此还尚存一丝体面,而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横着就是一道鸿沟,叫他怎么轻易跨越。这本该是他们之间,要三缄其言带进墓里的陈伤。

龚崇丘看着陆珊瑚血气不足的发白指甲,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握,又觉得自己不配。终是垂下头,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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