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迷途灯笼与预言骰子
……
“你知道我？”
马修有些警惕地望着范子爵。
这家伙给马修的感觉很是微妙，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斗篷之下，而斗篷本身似乎又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
可如果不详细感知的话，人们往往会忽略他的存在。
这甚至不是感知高低的问题。
马修推测他身上多半恒定了某种足以让人下意识忽视他的法术或能力。
因此在和他对话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就仿佛……
在和空气说话。
范子爵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那一刹那。
马修才真实地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仿佛他忽然从空气变成了一个真实的活物！
“我想和你谈个合作。”
范子爵开门见山。
马修皱了皱眉：
“可我压根就不了解你。”
范子爵低低一笑：
“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建立合作关系，我敢打赌，伱听我说完合作的内容后，一定会很愿意和我合作的。”
马修露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
范子爵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在鸦阁魔域有一点小小的势力。”
“可作为一名冥界使者，我始终是不方便进入主物质界的，因此当我需要在主物质界进行活动时，就得寻找一些合适的合作伙伴。”
“相信你也猜到了，你不是我寻找的第一位合作伙伴，也不是最后一位。”
马修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小小的势力？
鸦阁魔域是冥界最大的势力，而范子爵的「灵触会堂」又是鸦阁魔域说一不二的霸主，如果他只有一点小势力的话，那么这世上也没有几个组织谈得上大了。
此前在进入黯蚀领域之时，马修便听说过范子爵的名字。
之后他恶补了大量关于冥界的知识。
对于冥界当下的情况也有了一些大致的认知——
早在天伦宫升阙之前。
死神就因为和天灾法师发生冲突，被打成了将死未死的诡异状态。
相应的，死神的国度也变得风雨飘摇，多年来一直处于将崩未崩的状态。
而冥界作为广义上的死神国度，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许多法则都分崩离析。
其后数百年。
死神长子乌迪尔继承了祂的青铜冥城，通过长袖善舞的手段在诸神与邪魔之间左右逢源，勉强稳住了冥城和冥界的秩序。
但这一局面其实并不稳固。
据马修查到的资料显示，乌迪尔为了修补「青铜冥城」内部的漏洞和稳定因为死神崩溃而产生的裂痕，和天伦宫的痛苦少女、欲望姊妹，以及黄昏造物盖兰、邪后芭芭莎等强大存在都签订了苛刻的契约。
这让青铜冥城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最不鸟乌迪尔这位死神长子的就是死神早年分封的诸位冥界使者。
范子爵便是其中的一员。
这些冥界使者和割据的诸侯相似，大多在自己的地盘上经营着冥界的法则，完全不理会青铜冥城的命令。
好在冥界的法则相对完善，死人也比活人好管理。
因此尽管冥界内部一直处于一个相对松散的状态，这么多年来也没怎么出过大乱子。
而在查阅相关资料的过程中。
马修也了解到了死神三子中的另外两人的去向——
死神次子麦巴隆在试图融合自然与死亡两大领域失败之后，以近乎半疯的状态将自己封印在了他的封地「万古死域」之中，至今未和外界产生过交流；
三子特雷斯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位，他坚信死神并未真实死亡。
于是特雷斯一边在人间组织信徒继续宣扬死神的信仰，维持祂在物质界的火种，一边不断地深入星界，寻找死神崩溃形态在星界投射的地点，并积极寻求解救方式。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精力帮助大哥乌迪尔整顿冥界使者们山头林立的现象了。
冥界内部本身就有上百个“域”。
其中「鸦阁魔域」是当年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之人灵体的监狱。
监狱中镇压的灵体生前起码是传奇起步的狠人。
由此就不难推测范子爵的实力了。
毕竟他治下的鸦阁魔域，还从未听说过有强大的犯人越狱。
以上念头迅速地从马修脑海中闪过。
他平静地注视着范子爵：
“我不排斥和冥界的人合作，但我听说你的合作者里有一位臭名昭著的存在，这让我难免有些顾虑。”
马修指的自然是「红字猎杀者森尔」。
那位已被证实是「班德城灭城惨案」制造者的传奇游荡者，同时翠玉苍庭的「白杨村屠杀案」和森尔也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更进一步的，森尔还是疑似千变者的「赛特伦克」的导师。
种种巧合让马修充满了疑虑。
范子爵思索了一下，回答说：
“如果你的顾虑是那个叫森尔的盗贼的话，我只能说声抱歉。”
“但我不是活人，我无法使用你们活人的价值观或者善恶观去衡量一件事或一个人。”
“我在意的只有冥界的秩序，我和森尔的合作也仅限于此，我对他在物质界制造的惨案并不感兴趣，那是你们活人之间应该处理的事情，和我这个冥界死人没有关系。”
马修本能地就皱起了眉头。
范子爵这番话只能说语气还算真诚。
马修质问道：
“冥界就没有最基础的善恶吗？”
范子爵毫不犹豫地回答：
“有，但审判生前的善恶也不是我的工作。”
“如你所见，我只想完成分内之事。”
“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很简单，只要所有人都能各司其职、不要逾越，这个世界就不会太糟糕。”
马修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他认同范子爵的理念，只是勉强可以理解对方在冥界使者的立场上看待事物的方式。
“所以，你找我合作的内容和森尔一样？”
马修问道。
范子爵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能替我打击主物质界日益猖獗的「灵魂盗窃」或「灵魂滞留」的现象。”
“灵魂盗窃？”
马修有点诧异。
这玩意儿听上去和死灵法师的专业对口，但硬要说的话，死灵法师不就是最大的灵魂盗窃犯？
毕竟幽魂是需要灵体转化的。
他不解地看着范子爵。
后者解释说：
“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诧异，但灵魂盗窃其实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我们知道，冥界是众生死后的归宿。
在正常情况下，人死之后的灵魂必定会在冥界的吸引下渡过冥河，抵达冥城。
除了三种情况。
第一种，虔诚并得到神明庇佑的信徒。
这些信徒在死后其灵魂有一定几率进入诸神的国度。
他们会被转化成「祈并者」。
其实成为祈并者未必会比魂归冥界好多少，但这是死神大人和诸神在启蒙时代定下的契约，我也不方便多做评价。
第二种，生前和魔鬼、恶魔、邪灵等生物签订了契约的家伙。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邪术师。
他们死后灵魂也不会前往冥界，而是会被他们的宗主收走。
这一类灵魂的下场会比诸神的「祈并者」更凄惨。
祈并者运气好还能在神明的国度里过上几年好日子，如果是不好战的神明的话，他们的自我意识甚至能存续千百年。
可灵魂一旦到了邪魔们的手里，只会迅速地沦为可口的食粮。
当然，冥界也极少和这些人讨要灵魂，理由和诸神类似。
第三种就是被你们死灵法师转化成了幽魂。
这一类灵体理论上我们是要定期向你们讨要的。
但考虑到死灵法师的数量其实并不多，冥界也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我说的「灵魂盗窃」行为是指在以上三种情况之外，出现在主物质界的、较为猖獗的、不符合冥界法则的灵魂私自拘束行为。
据我观察。
近百年以来，南方大地理应进入冥界的灵魂只有预期中的十分之一。
这一现象的背后意味着有人在恶意阻碍灵魂进入冥界！”
马修眉头一皱：
“你希望我能找到盗窃冥界灵魂的幕后黑手？”
范子爵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但对方非常狡猾，我们灵触会堂追踪了数十年都没有找到具体的人选，只是依稀确定幕后黑手和近年来在东海岸崛起的「冥神教」有关。”
“冥神教在南方各个据点都有不小的规模，数年前，他们举办了一个邪恶的仪式，彻底切断了冥界对灵体的呼唤。”
“本来人死之后，灵魂自然而然就会回归冥界，可现在不是了，大量灵魂感受不到冥界的召唤，他们被迫在物质界滞留，有的转化成了幽魂，有的凭空散去，连烙印都没能留下。”
“长此以往，冥界秩序一定会出大问题。”
“我目前希望你帮忙的是，定期指引迷途的灵体回归冥界。”
说话间。
他望着马修身后的尸体大军说道：
“就比如你身后的这些死者，他们的灵体就是我前几天亲自带回去的。”
“他们其实很可怜，如果不是我刚好过来，他们的烙印只能白白在物质界飘散，从此再也没有了转生的机会。”
马修心中一动：
“这世上真有转生吗？”
范子爵笑了笑：
“应该有吧，但我只是个冥界使者，对「无根之河」的了解不会比你更多。”
无根之河，又称生母河。
传说它是万物的起源，所有“烙印”在冥界清洗一遍后，最终的归宿都是无根之河。
它是死亡的尽头，又是生命的起点。
这世上能找到无根之河的存在比万界树海还少。
传说死神当年就是找到了无根之河的一部分，才有了日后的神力和领域。
范子爵又道：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你可以保留一些想要制作成幽魂或者其他不死者的灵体，只要数量不太夸张我都可以接受。”
“而剩下来的灵体，我希望你能让他们回归冥界。”
“这对你也有好处。”
马修迟疑道：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死灵法师，如何能指引灵魂回归冥界？”
范子爵从背后摸出来一盏散发着清幽光辉的绿色灯笼。
他一松手。
灯笼自动飞到了马修面前。
“这只灯笼散发的指引之光会自动吸引灵魂靠近，你只要定期在夜里提着灯笼在附近走走就行了。”
“每收集到一定数量的灵魂，我会指引你将他们送入冥界，在那之后，我会根据灵魂的数量给予你一定的报酬。”
“而且这灯笼本身也是一件不错的魔法物品，在死神还在、冥界法则还完善的年代，冥界行者就是提着这样的灯笼行走在物质界里，指引着迷茫的灵魂去往冥界。”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范子爵有些感慨地说。
马修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不过他没打算细问，只是好奇道：
“这就把灯笼给了我？”
“你笃定我一定会和你合作？”
范子爵笑了笑：
“当然。”
“抛开这件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不谈，我还有更大的一张牌没出呢。”
马修直视着他。
范子爵低声道：
“死神次子麦巴隆，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在自我封锁在万古死域之前，麦巴隆曾将毕生知识写在了一块石板上，那块石板上的内容因为过于荒诞被人认为是胡话，最后被我收藏了起来。”
“我想，你应该也对石板上的内容感兴趣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狡黠。
马修没有吭声。
但他确实很感兴趣。
麦巴隆曾试图将自然与死亡两大领域融合在一起，最终因失败而陷入了疯狂。
马修当然想要看看死神次子当年走过哪些路。
很显然。
范子爵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功课。
“我怎么样才能得到那块石板？”
他直接问。
范子爵呵呵笑道：
“引渡一千个灵魂，我就会向你展示石板上的内容，至于石板本身，抱歉，我本人有收藏癖，恕我无法割爱。”
马修也不矫情：
“成交。”
“但我事先声明，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仅限于灵魂的正常引渡，而且随时可能中止。”
范子爵摊开双手，做了一个虚空拥抱的姿势：
“正合我意。”
“老实说，我也不喜欢和你们活人有太多的牵扯。”
“我不喜欢你们身上的味道。”
“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向你介绍该怎么使用这盏灯笼，那么，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