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碎月」与「天灾」
……
充满铅灰色色调的重金属风格的会议室内。
梅琳达随着上司一起踏入门中。
她好奇又不失谨慎地用目光打量着已经在座的众人。
只一瞬间。
她的瞳孔便剧烈收缩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极为高大魁梧的人影坐在了会议室的最中间。
那人的体重或者说是身上背负的铠甲重量实在太夸张了，竟然直接把会议室中间的桌子给坐塌了。
可面对这一幕。
坐在旁边的其他人却无动于衷。
因为眼前这位全身包裹在超级盔甲之下的存在便是整个太空死灵部队中的二号人物——
「将军」。
他的地位还在惨遭放逐的死灵王子上。
在上司的眼神暗示下。
梅琳达乖巧地找了一个最边缘的角落坐下。
很快她就分辨清楚了参与会议的大多数成员的身份。
除了二号人物将军以外。
还有三名上尉。
斯图卢克工业内部仍然沿袭着古老的“军衔即名称”的制度。
太空死灵通常没有自己的名字。
但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职务或军衔。
加入斯图卢克工业这么多年，梅琳达早就知道在上尉这个级别的存在是仅次于「寒王」、「将军」与「王子」之下的实权人物。
斯图卢克工业原本有六名上尉。
这些上尉也没有名字。
在相互交流的场合，他们会以各自部队在远古时代所崇拜的图腾之神来进行分辨性的称呼。
因此这六位上尉又分别被冠以鹰、猴、犬、牛、蛇、象这六种前缀。
理论上。
将军亲自召开的重大会议。
除了与寒王关系较好，负责镇守本埠的象上尉以外，其他上尉都应该来参加才对。
可眼前只有三人。
而且他们三个身上也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梅琳达不由地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氛围。
她能感觉到。
整个会议室内的气氛都和往日不同了。
这对于太空死灵来说非常罕见。
在她往日的认知之中，这些将自己包裹在铁皮罐头里的灵体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
这支安图帝国的旧部。
他们掌握着强大的灵能与死亡源泉这一特殊的宇宙能源。
这二者保证了太空死灵能拥有极强的个人实力，同时又发展出了相当高级的工业生产文明。
相比于艾恩多。
太空死灵们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具备了无敌强者的气质。
这让梅琳达无比着迷。
她曾经深入研究过太空死灵的灵能，不同于吉萨人在灵能发展方向方面的无拘无束，太空死灵的灵能更加偏向于实战与应用。
他们的灵能大多数时候都是依附于各式各样的兵器才能发挥效果。
而且这种兵器必须要由一种特殊的金属打造而成。
即便如此。
通过攻占斯图卢克星球，他们成功地发展出了自己想要的产业链，研制出了各种适合自己的灵能装备。
这一切都极大的武装了原本因在太空流浪而变得虚弱不堪的太空死灵们。
因为亲眼见过太空死灵的演示灵能与实际战斗。
所以梅琳达才坚定不移的认为他们迟早会征服艾恩多。
更何况她也实打实的从斯图卢克工业获得了好处。
原本的梅琳达只是拥有一些炼狱血统的普通人而已。
但在斯图卢克工业的灵能改造下。
她掌握了超凡的法术力量。
只可惜。
原本那位招募她加入斯图卢克工业的死灵法师在数年前因故离开了。
虽然后来接手管理法术顾问部门的上司也很好说话。
但梅琳达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边缘化的处理。
否则按照法术顾问部门直接隶属于安图帝国远征军军事委员会的超然地位。
她早该获得晋升传奇的机会才对……
不。
现在还有机会！
她知道斯图卢克工业对于艾恩多那片土地有多渴望。
只要自己能够帮到他们。
传奇并不是梦！
“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们的人全都人间蒸发了，一个都没有剩下，包括贡多拉，你知道他是多么伟大的炼金师吗，我们派往艾恩多并与你们展开合作的大治一共有三名，现在一下子就死了两个！”
“如果伱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那么我们将会考虑将你们放入敌对名单之中！”
一阵猛烈的咆哮声在会议室中响起。
梅琳达的浮想联翩顿时被打断了。
她定睛一看。
但见第一对会议室的天板上垂下来一道立体光幕，光幕上正在怒吼咆哮的是一个背着巨大气罐的炼金师。
他的脑袋尖尖，额头镶嵌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色闪电铭牌，即便是投影，也会让人觉得太亮了些。
那是炼金师「胡芒」。
鱿鱼舰队的高层。
也是炼金师们最为崇尚的十二位「大治」之一。
据梅琳达的理解。
鱿鱼炼金师中的「大治」大约要比普通的传奇法师强些，其中一部分大治可能拥有上位传奇甚至更高的力量。
按照胡芒的说法。
引发本次会议的某个事件竟然导致了两名大治的死亡？
会议还没开始。
梅琳达便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开始意识到。
或许真的发生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或许……
自己的述职报告还是先推迟一点吧。
“我们正在调查。”
胡芒投影的身前，有着庞大躯体的将军一动不动发出机械般的回复声：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是艾恩多本土的法师势力——七圣联盟干的。”
“我们的人也损伤惨重，更具体的内容我会在之后的沟通中给予你答复，给点耐心，胡芒，看在我们多年的友谊的份上。”
炼金师的投影怒不可遏地吼道：
“就是看在我们多年的友谊份上，我才没有直接攻打你们寒王的太空堡垒！”
“我有耐心，但其他大治和炼金师们可没有！”
“你最好要快一点，尊敬的将军阁下！”
话音落下。
投影消失的干干净净。
第一会议室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所有人都低头不语。
包括那三位平日里权高位重的上尉。
最终还是将军缓缓地开口道：
“评估一下损失吧。”
会议室的一角，顿时飞出来一个海马形状的太空死灵。
他的个头很迷你，大约只有拳头大小，和将军的体型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海马的动作很灵活，其灵体外部包裹的金属成分也较低。
梅琳达认得他。
他是参谋部的一号人物。
同样没有名字。
在斯图卢克工业内部，他通常被称为参谋大人，或者参谋一号。
“这次的损失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是配合炼金师们前往艾恩多血月的鱿鱼舰队方面。
我们派出的三个小队以及负责带队的鹰上尉已被确认全部死亡。
其次是大角星礁。
这是损失最惨重的一块。
我们前期在大角星礁投入的所有人力、资源、盟友，包括象上尉和大治炼金师贡多拉先生在内的所有人与所有物资，全都烟消云散！
还有我们在天伦宫的盟友。
包括风暴与海洋之主在内的所有神明也都全部陨落。
最后就是我们斯图卢克本部了。
为了启动防护罩，我们消耗了历年积累储存下来接近一半的「死亡源泉」。
事后被证明这是极大的浪费。
但在当时那个情况下。
选择启动防护罩并不能被认为是一件错误的选项。
总之。
这是远征军在艾恩多世界遭遇的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次打击过后。
我们在可观测宇宙的重大基地就只剩下斯图卢克星球以及寒王大人所在的太空堡垒了。
当然，死灵王子的舰队非常幸运地躲过了这次打击。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参谋一号的声音同样没有什么波动。
但紧接着。
他的语气便严厉了起来：
“我们这次之所以蒙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其中相当一方面的原因在于——
我们在艾恩多大陆以及月亮上的盟友没有给出及时的预警。
事实上。
就在血月发射之前。
狩猎之神还在告诉我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给我们传递的消息是七圣联盟之前的动作是在大力打击太古之地的被放逐者，或者是尽力阻止他成神。
很显然。
狩猎之神是个傻逼！
我们同样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因为选择了和如此愚蠢的盟友合作，我们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说到这里。
参谋一号顿了一下。
接着用正常的语气冷静地叙述道：
“我认为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报复。
仇恨的种子或许从死灵王子用奇点炮轰击永固壁垒时便已埋下。
我们当然已经做好了和七圣联盟全面交战的准备。
但我们从未料到对方竟然还掌握着这种级别的打击能力。
这方面是情报评估系统的失职。
我本人亦难辞其咎。
另一方面。
七圣联盟的法师们也通过种种行为麻痹了我们。
我们一度认为他们的荒诞不经是走向毁灭的征兆。
但现在看来。
荒诞只是他们的伪装之色。
他们一直在暗中密谋并争取时间。
现如今。
联盟中最强大的神法师伊莎贝尔已经炼化了混乱谜锁。
如果那位无名法师改变了主意，愿意和伊莎贝尔持续合作的话。
他们二人有可能会重复当年殷的行径。
众所周知。
七圣联盟的法师对殷的崇拜非常狂热。
伊莎贝尔尤为如此。
她一直想证明自己并不比殷差。
这一次的打击表面上是无名控制的，但真正主导一切的是伊莎贝尔。
我怀疑。
先前埃克蒙德主动离开浮空城的时候，伊莎贝尔便已解决炼化混乱谜锁了。
之后她和埃克蒙德的位置进行了调换。
我们本以为是法师们一如既往的荒诞之举。
现在看来。
其实是伊莎贝尔重新回归联盟权力中心的象征。
她因混乱谜锁失控而选择了自我放逐。
如今又因掌控了混乱谜锁回归了原位。
对我们来说糟糕的是，她变得更加强大了。
伊莎贝尔的强势回归意味着七圣联盟原本不算和睦的内部政治体系将会迅速得到稳定。
联盟对于艾恩多大陆的统治也会更加稳固。
至少在短期内。
我们先前费巨大代价收买的各大盟友极有可能都会变成墙头草。
因此接下来有关于艾恩多的决策。
我们必须慎而又慎。”
参谋一号郑重总结道。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糟糕了。
角落里。
梅琳达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了这样一份报告！
七圣联盟竟然对斯图卢克工业造成了如此惨重的创伤？！
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可容不得她多想。
将军便开口问道：
“还有更糟糕的消息吗？”
参谋一号点了点头：
“有的。”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七圣联盟的法师有意设计，血月在星界暗流里毁灭鱿鱼舰队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爆炸余波，其中一部分余波刚巧影响到了深渊与艾恩多交界处的位面缝隙。”
“该位面缝隙中，原本负责驻守的大量神族与恶魔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在那之后，我们就观测到原本守在永固壁垒附近的神法师林德消失在了那一片位面缝隙里。”
“虽然没有更直观的证据，但林德应该是去夺取里面的「智力谜锁」了。”
“考虑到伊莎贝尔炼化混乱谜锁的前车之鉴，林德也不是没可能成功炼化智力谜锁，再加上三大谜锁之首的文明谜锁在一段时间之前就被人偷走了——
顺便插一句，偷盗者疑似是天伦宫内部的人士，而那群无能的神明至今也没能找到小偷。
总而言之。
三大谜锁相继被破除。
天伦宫对于艾恩多本土的文明压制彻底消失。
根据我们关于文明发展的经验。
接下来一段时间艾恩多本土将有可能发生一场文明大爆炸。
科技、魔法、体质、制度……艾恩多的各大本土种族可能在各个领域突飞猛进。
这里的突飞猛进并不是正常的文明演化曲线。
而极有可能是指数式的增长。
结合即将到来的奇数天变。
这种增长可能会被拔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让艾恩多这片土地变得更加珍贵了。
谁掌控了艾恩多。
谁才能更加平稳的度过接下来的末日浩劫……”
听到这里。
将军突然打断了参谋一号的叙述：
“先别聊艾恩多了。”
“说说我们自己吧。”
参谋一号顿了顿，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掏出另一份文件扫了一遍，然后缓缓说道：
“斯图卢克星球目前面临很多的问题。”
“首先是能源短缺，由于过度的防御反应，我们损失了大量的死亡源泉，短期内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会影响我们的长远计划。”
“其次，我们预测位于大角星礁的大爆炸将会产生后续的影响，可能是爆炸余波，可能是星界暗流的频繁变动，还有极小的概率产生时空风暴……
这些对于拥有厚实壁垒的主物质界来说不算什么，但位于主物质界外壤星空的斯图卢克星球来说无疑会是一重重的考验。”
“特别的，关于是否提前关闭防护罩这件事我们其实是面临两难抉择的——
一方面，防护罩已经开启，该消耗的能源已经消耗了，相比于启动，维持所付出的能源成本极低，但如果防护罩始终不撤去，就会影响我们与星界其他势力的往来；
另一方面，如果我们现在就撤去了防护罩，那么如果七圣联盟有后手的话，我们的局面将会非常被动，毕竟大家都知道，还剩半个月亮挂在艾恩多的天上呢。”
将军摇了摇头：
“倒不必担心七圣联盟会把剩下来那半个月亮也砸过来。”
“我观测到，毁灭大角星礁的那股能量，足以彻底摧毁斯图卢克星球，可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参谋一号反应也很快：
“您的意思是，他们对斯图卢克星球有所顾虑？”
将军点了点头：
“有一定顾虑，但程度尚且不知。”
“不论如何，斯图卢克星球是靠近主物质界的存在，如果发生大角星礁那种规模的大爆炸，主物质界一定会受到引力的影响，爆发不可遏制的灾难，甚至有可能加速奇数天变的降临。”
“综合其他方面的考量，他们才做出了打击大角星礁，震慑斯图卢克星球的选择。”
参谋一号点了点头：
“这很合理。”
将军冷静地说：
“虽然很合理，但我们也不能冒险。”
“接下来一个月，不得关闭防护罩，尽量减少和星界的交流。”
“我会建议寒王调整对艾恩多的策略，未来几年乃是十几年，我们最好能巩固在斯图卢克星球的工业，将多余的精力投放到炼狱和深渊中去，总之尽量和主物质界保持距离，不要触碰那些法师敏感的神经。”
在场的太空死灵们纷纷点头。
将军这番话，意味着斯图卢克工业对于主物质界的渗透计划暂时宣告终止。
至少在死灵王子回归之前。
太空死灵们不会主动去触七圣联盟的霉头了。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前几天我收到了死灵王子的讯息，他所在的舰队找到了一枚很特殊的虫洞，在那个虫洞的帮助下，他将有机会提前回归艾恩多世界。”
“或许未来一年之内，我们就能在斯图卢克星球的上空重新看到王子的舰队。”
见会议室里的气氛几乎凝固成了水泥。
参谋一号及时地抛出了一则足以宽慰人心的消息。众人都是下意识地动了一下。
绷紧的身体稍稍得到了解放。
“的确是个不错的消息。”
将军不咸不淡地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