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好歹算得上是守成之君,如今的行事做派竟是越来越荒诞糊涂了。经常性整日整日地就待在自己的寝殿内,要么就是召见术士祈求长生,要么就是流连后宫花丛,总归正事是一件没干。
因此这么一比较,闻初尧这个本就出色的太子就显得更为夺目,又有张皇后明面上为其保驾护航,倒免掉了前朝不必要的夺嫡争斗。
“等会儿把药渣找个僻静地方倒掉吧。”她又有些打不起精神,“记得一定要隐蔽些。”
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松萝这次虽还是紧张,却也已经能帮着镇定遮掩了,“娘娘,那明日…柳侍郎那边咱们要去见吗?”
柳殊长叹一口气,低头望着桌案上的琉璃花樽发怔。
松萝若是不说,她倒还真想忘了这回事。
“今日给你塞信的那个小厮,你可瞧清了?”柳殊思索了会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顿了下,干脆自己喃喃自语猜测了起来,“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事要传信给我知道…?”
但下一瞬,又迅速否了这个猜想,“若是要传信,又何必这么麻烦呢?”
松萝改揉为捏,轻轻按着柳殊的背,“那小厮与我年岁相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便也是同他有些交情的。”
见松萝言之凿凿,柳殊的心里便更不安了。
其实原先头次询问时,她内心便信了大半,再问一次,不过是有几分不可置信罢了。
柳淮序……为何会给她递信?
思及那信的内容,柳殊莫名又沉默了会儿。
信中不过寥寥几句,内容也多是问候或是代家中众人报平安。
可越是这样,她心底的那股直觉便越浓。
先不说自生母故去后,柳家本就无人在意她过得好不好,单就这封信上的词句…便足以令她彻夜难眠。
太日常了。
除去最后一句问候,其余都显得太稀疏平常。
可此时…正常,便是不正常。
以至于最后那一句想要见一面的请求,也显得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像是…努力克制,却发现无用之后的隐约试探。
室内一时间唯余烛火静静燃烧的声响,融融灯火下,映照出柳殊颇有几分纠结的面容。
良久,她终是做出决定,“去。”定了定神,望向有些困惑的松萝,“届时你与我一道……有些话得说清才行。”
好在前些天闻初尧特意给了她宫牌,动作快些,一来一往应当也花不了多大的功夫,索性趁着明日官员休沐,赶紧做个了断。
松萝候在一旁,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烛火熄灭,今日的一切又都归于寂静,渐渐消散于夜色之中。
……
宁朝京城最有名的商业区,酒楼、商铺几乎通宵达旦营业,尤其是这条长街上的酒楼,称得上一句珍馐满目皆聚于此。
门口处,搭建着高大华丽的门楼,整条街人群来往,此时正是傍晚时分,熙熙攘攘的,已经能窥到几分夜间的繁华了。
身处这种氛围之中,柳殊难免走得更快了些。
好在她与松萝皆是乔装打扮过,一时混在人群里也并没有显得多突兀。
酒楼外人声嘈杂,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经过窗棂的封闭,被隔绝于外。楼宇内女子或艳丽或清雅,琴奏舞曲甚是美妙,袅袅曲声,吸引众多人投注,观赏。
雅间里,柳淮序早早便等着了。
柳殊一到了地方,见桌案上菜色齐全,面上神情微顿。
松萝和那侍卫一道,被留在了外头。
酒楼内,雅间与雅间之间亦是隔了不远的距离,更别说这顶楼的房间,都得是京城颇有些地位与交情的人才能独占一舍。
故而,倒是也不担心被人瞧见,生出许多麻烦事。
柳殊平复了下情绪,几步走至柳淮序对面坐下,微微颔首,“柳侍郎。”
她说完,目光便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人,谁知却和柳淮序的视线恰好撞上。
几乎是转瞬,他便微妙地撇开了目光,“…娘娘。”像是在掩饰什么,缓缓介绍起桌案上的菜色,“这酒楼…是这两年新开的,同僚与我提过两次,想来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柳殊顺着他的话语去看案桌,什锦海味杂脍,五味杏酪鹅,蜜渍豆腐,螃蟹清羹,林林总总五六道,配上两小碟开胃的辣菜,就更显得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菜也是刚上的,正正好,你尝尝。”他的态度自然又得体。
这些菜均是按她的口味点的,无论是海鲜,抑或是偶尔点缀的一抹辣味。
柳殊瞧着瞧着,心底的那些话,竟一时有几分不知从何处开口。
几墙之隔,萧寒江久久凝望着窗外。
时近六月中旬,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儿隔三差五便要游船办宴席,连带着百姓们也是热热闹闹的。
每每到了傍晚,夜间,大都还是游人如织的景象,卖糖粘的、各色果脯的、瓜子零嘴的,一茬接一茬。
因为是夏日,还会有卖冰食的,小小的碗盏盛着一盏碎冰,加上点儿甜软的红豆,浇一小勺的甘蔗汁,味道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