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可怜极了,与初进来时身上转瞬即逝的那股肃杀之气截然不同,这会儿,瞧着有些像摇尾巴卖惨的大狗。
但还不等柳殊再继续思考,他便很快转了话头,“只是个小病罢了,喝药…定能好的。”
下一刻,柳殊只觉得被人轻柔的扶着坐了起来,倚靠在这个小小的床榻上。
闻初尧大步走至门边,似乎是交代了几句什么,接着便像变戏法一样,手里拿着个托盘回到了她的身边。
托盘之上,两碗黑津津的药,散发出一阵难闻的苦味。
这屋子里本就满是药味,可这碗药闻着却像是比她之前喝的都要更加苦涩。
“…怎么是两碗?”柳殊心底有个荒谬的猜测,抿着唇看他。
“一路赶到这儿,我的身子也有些不舒服。”闻初尧倒是知晓她想问什么,回答的颇为镇定,“为了预防风寒,也给自己准备了份。”
柳殊有些不敢看他,更离奇的是,她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更快了些,令她有些不愿去细想,“你不用这样。”
她该和他划分界限,他们合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下一瞬,她的手却被对方猛地握住。
就像是……把她拽到了他的世界。
强硬的、无赖的、不讲道理的。
闻初尧干巴巴道:“对,我不用这样。”
“可是我想,我心甘情愿。”他不知想到什么,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过去他为太子时,也是这般独自坐在书房里,魔怔了似的,做出一些根本不可控的事情。
或许,在柳殊面前,他本来就不是可控的。
他的一切情感,一切由此引发的细小变化,都是不可控的。
于是,闻初尧忽地就没那么倔了,对上柳殊有些复杂的眼神,甚至还以退为进地往前凑了凑,承认道:“我贱的慌。”
洛城这几日接连不断地下着雨,前两日尤甚,雨水浸润下,地面满是湿滑,泥泞点点,若是走快些不注意便会打滑。
可是此刻,柳殊却觉得这雨像是下到了她的身上,也把她整个人完全淋湿透了。
不然,又怎么会听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么卑微地低下头颅,向她哀求,“柳殊,你知道嘛。”
“这些日子,我发了疯地想见你。”药盏被搁在一旁,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像是许下什么诺言,眼底闪烁着眸中如晨曦一般的微光。
明明暗暗的光晕中,他长长的眼睫颤动几下,转而定定地望向她,“也看看我吧,真的。”
“我不会再叫你失望了。”
“所以……再看看我吧,好不好?”
“就像现在这样。”
第94章跑路第一百三十天
药盏延伸出的苦味,瞬间盈满鼻腔,混合着潮热的土腥气与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阴冷,雨丝滴答落下,此刻,叫她心中闷闷的。
身旁男人的存在感强烈到不容忽视,连带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伴着股青年人逼近时的清爽,瞬间中和了屋内的水土腥气。
闻初尧见她不答,稍稍一愣后便自然地去拿旁边的碗盏,修长的指节搭在碗沿,默默试着温度。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柳殊不自觉地呼吸一滞,胸腔内的那颗心,跳动地似乎更快了几分。
这种变化虽然久违,但却并不陌生,不过一瞬,她便反应过来。
心口处那股情愫喷涌开来,喧嚣着,明明是这样的天气,她却觉得吵——
她心里有些吵。
但面上,她只是扭过头去看对方手上的药盏,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药好了吗?”
如今不是在佛寺,他们也不再是世俗绑定着的那种夫妻关系,或许……她该更冷漠些的,像先前那几次一样。
可…
“好了。”闻初尧垂下眼,身上的那股攻击性在此刻都具化成了紧抿着的唇角,勉强憋下心中的委屈,把药盏递了过来,“温度刚好,慢些喝。”
可……
她望着闻初尧递过来的药盏,忽地就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男人的脸庞隐匿在暗影中,他似乎是紧张,整张脸绷得紧紧的。
紧张…?
柳殊欲言又止地望了眼,见闻初尧只是默默给自己凉着药,心里顿时更复杂了些。
是啊,他本可以不用来这里的……
可他还是来了。
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哪怕知晓她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他也还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