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迎着光仿佛一个纸人般单薄。这一方小窗户是她小憩时常来的地方,乡镇没有城市热闹繁华,透过小窗户能看出去老远,高低错落的小楼,半掩的窗扉,阳台上晾的毛衣,向阳生长的吊兰,一样样都安静如油画。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她扭身,是同组的姚大姐。
病愈后,她就到镇上寻了一份工作,她只有高中学历,照例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好在镇上的工作要求也并不高,她很快就在一家粮油店找到了售货员的工作,虽然不比在书店工作清闲,但是胜在清静自在。
“还以为你吃饭去了,怎么在这站着?风口里多冷,听说你前阵子刚做完手术,可别着了凉。”
姚大姐把她从窗口拉过来,然后关上了窗子,白色的玻璃纸立刻把窗外的一景一物遮的严严实实,唯有煞白的光穿透玻璃照进来。
她跟着姚大姐往回走,穿过走廊,到了一个狭小的工作间,工作间实则是个小仓库,几个架子上摆满了油盐酱醋,几袋开了口的大米东倒西歪的堆在门后,一双红条纹的棉拖鞋呈八字形紧挨着米袋子。珊珊默然抬眸,视线落在小方桌上的半碗粉丝。
“我吃着饭呢,有人过来说要买米,我也不会用那个电子秤。”姚素兰憨厚的笑笑,然后抬手指了指外头柜台外站着的男人,“喏,人家在外头等着呢。”
珊珊顺着姚素兰的手往外看,门口半人高的柜台后面,立着一个颀长孤寂的身影。
他瘦了。
她第一时间这样想,胸口忽然针扎一般密集的痛,只片刻,她立刻转了头过去,面不改色道:“我去给他称。”
一斤米过称,她手法熟练轻盈。
“对不起。”在她称米的间隙,沈嘉成低声道。
她没接话,好似全然没有听见,眼圈里的眼泪也狠狠憋了回去,这一次,不想在他面前软弱下去。
看着她把打包好的米袋子放在柜台上,沈嘉成迟迟没有拿,哀怨曲折地求她:“同我说话好不好?”
她俶尔抬头,瞳孔一如从前那样清澈明亮,只是越发的深邃了,像是深潭,又像是漩涡,仿佛未知的谜团。清减的面庞,依旧未施粉黛,气色却大不如从前了。他找她的时候,断断续续听到关于她的消息,生病住院,做了一场手术,性格突然变得缄默,比以前更加清冷。
“十七块钱。”她终于肯开口,不过是一句没有情感没有语气的陈述句。
他的眉眼一刹那间失望无比,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绝望至极的消息。
下一刻,泪眼迷蒙,他忙低下头去,在钱包里翻找纸币,一张二十的纸币递到她面前,希冀她用手接过去,不料她好像是猜透了他的打算一般,淡淡地转身,径自走进了窄小的门里,很快她的声音响起,却是在说:“姚大姐,你去收个钱吧,我得吃饭了,饭都凉了。”
姚素兰不疑有他,两手在围裙上上下擦了擦,笑眼眯眯地走了出去,她站到柜台前,本就狭小的门口立刻被遮得密不透风,沈嘉成颓然地把钱放在柜台上,然后一手拿米,一手捡起三个硬币,转而走了出去。
姚素兰把钱塞进抽屉,又笑眼眯眯地进了工作间,见傅阑珊埋头吃着粉丝,姿势非常奇怪——“哎,你头怎么这么低?都快闷进碗里了,这孩子,饿得跟什么似的。”
她还觉得有趣,咯咯的笑起来,而傅阑珊鼻子一酸,眼泪冒的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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