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给诗咏打了个电话。她甚至没敢再多看他一眼,总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幼稚得可怕。
于是她罕见地跟他发了火,直接无视他走开了。她还记得那天江面宽阔低平,没走几步,竟有细雪簌簌地落下来。
圣诞夜的雪都迟到了,她边抹眼泪边想。
那天,诗咏请了半天假,专门过来找唐颂兴师问罪。他的解释是出去逛逛,碰巧手机没电了。这答案太牵强,也漏洞百出,比如说去哪里逛不好非得去那么远的公园,手机没电又为什么不直接回来。唐颂被诗咏的咄咄逼人搅得哑口无言,最后,还是诗咏见他又打喷嚏又流鼻涕,没了刨根问底的兴致,忿忿地埋怨道这就是走深情路线的代价。
唐颂一脸无奈,对妹妹的脾气照单全收。全程甘棠都没有插嘴,等他们的谈话结束,她默默地出门给他买了盒感冒药。
记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随性地取舍去留,所以即使甘棠没有刻意去记这件小事,它还是会在某个时刻跳脱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再是后来的后来,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唐颂时,她竟然很难想起具体的对他动心的时间,只是隐约觉得应该是比那个冬天的早晨更早。
因为找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确定——确定自己是在嫉妒,也在心疼,而这两种通常是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正常情绪。
当时陶斯淼只走了几个月,她为自己这种趁虚而入的心态感到羞耻。说实话,陶斯淼和她的关系不错,如果她当时没有把唐颂的求婚仪式变成一场闹剧,或许甘棠就不会清晰地察觉自己的念头,而会和诗咏一样衷心地祝他们幸福。
但是生活不是录像带,再没倒回重演的可能。甘棠最后还是做了小人,一面藏着自己的爱慕不敢多说,一面又装聋作哑,整天在唐颂面前晃悠,甚至有时会期待着男女之间的偶尔的暧昧。
一晃几年过去了。唐颂再也不是那个出拿画笔的青涩画手,她也不再是因为成功转正而兴奋到半夜的职场菜鸟。但说到底,唐颂还是沉默无趣的性格,还是很长情,而她还是那个矛盾着的甘棠,一如既往地不争气。
她很少在唐颂面前闹别扭,可这次她实在没忍住。因为只要跟陶斯淼搭上边,她都无能为力。
她理解唐颂沉默的原因,但她不想再装作什么都不在意。所以即使第二天就是圣诞,她也不打算主动向唐颂求和。
尽管她明白,唐颂一定会觉得她别扭得莫名其妙。
为了过圣诞,所有人白天的工作热情都格外高涨。临近下班时间,同事们已经开始讨论晚上的安排。按理来说甘棠本应和他们一样期待,只是一想到等会儿又要见到唐颂,而自己这股别扭劲还没消,倒是宁愿时间过得慢一些。
今天早上出门时两个人刚好撞见,他站在电梯口,脸上是那副和平时无异的寡淡的神情,甘棠心想,她烦恼了半夜的事,他终究是没放在心上的。
无言几秒,电梯到了。唐颂自然进去,她却反常地站在原地。他疑惑地打量她一眼,而她语气不善:“我等下一趟。”
他微愣,然后什么也没说,松开按钮,由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甘棠别过眼。其实哪怕他再等她两秒,她也不会幼稚地赌气不走,但是唐颂总是那样,完全由着她,从来不干涉她的决定。甘棠有时安慰自己说他向来木讷,所以才察觉不到她情绪的变化,但她又很快否定这个答案,因为她不是没见过他哄人的样子。有一次陶斯淼举行个人音乐会,她和诗咏都赶去捧场,而他却因为筹备画室迟到了,事后又是送花又是道歉,陪她看了几场电影才让对方消气。有一回聚餐吃火锅,陶斯淼嫌弃太油,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便提前带她离开。而等她和诗咏从火锅店里出来,没到画室,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路灯下,女人圈着男人的脖子,微仰着头,而男人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一啄,隔两秒,又是一啄,而后女人踮起脚,将蜻蜓点水转换为绵长无比的深吻。
诗咏连说了几声哇塞,忙拉着她隐蔽起来,再拿出手机拍照,还笑说以后可以用来敲她哥几顿饭。甘棠那时却在想自己的视力真好,不然怎么隔着这么老远,却能把唐颂脸上的宠溺和欢喜看得清清楚楚。
她忙不迭地收回思绪,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矫情。两相对比,谁无足轻重,谁不自量力,都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