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电筒的光束中,她们现在可以看到隧道变得开阔了,片刻之后,凯瑟琳从狭窄的隧道中钻了出来,下到一间宽敞的石室之中。石室大体上是圆形,直径大约三十英尺,在她们头顶上方十英尺处是石室的顶部。
凯瑟琳伸展着四肢,真理子也从隧道里爬了出来,爬下来站在她的身边。真理子握住手电筒,将光束缓缓地扫过整间石室。石室顶部和超过半数以上的岩壁是天然的岩石形成的。只有她们爬过的隧道的那面石壁是人工建造的——由参差不齐、紧紧摞在一起的巨大石块构成。石室的其他部分是由山坡开凿而成的。
石壁上有水线,有些水线的位置还相当高。在一场暴雨中,或者一次水位非常高的涨潮时,石室可能就会被海水灌满。石室的地面和较低的部分被海水带来的碎屑和残骸所覆盖:一片片的浮木碎片、沙砾和很长时间以前的海草,这些都在缓缓地沦为尘土。在几处地方,海草仍然碧绿,不过当凯瑟琳用鞋尖轻轻地点了点其中的一堆时,这堆海草在她的脚下碎成了粉末。凯瑟琳抬头看看岩洞顶部,发现了许多小小的开口。就是这些小开口让吹拂着她脸庞的小股新鲜空气进入石室内部。
石室中最奇怪的是一个从石壁上突出来的齐胸高的搁板。这个搁板几乎环绕了整间石室,宽度足以让人坐在上面,但是高度太高,坐上去并不实际。在隧道正对面的位置,就在搁板上方,那里的岩石上刻着一个狐狸的脑袋。
看到狐狸的时候,凯瑟琳惊讶地吐了口气:“我想,这个岩洞绝对属于我们家族。”
她们走上前去,真理子用手电筒的光扫过石头上刻着的一组数字。凯瑟琳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它们,就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把手电筒给我,”她急切地说道,“那儿。”她将手电筒的光束瞄准石室对面正对着她们的搁板上的一样东西,在光线中只能看到它的一部分。“你看到那个了吗?”
她们从地上的漂浮物残骸中穿过,走到对面的石壁前,凯瑟琳将手伸到搁板上面。她的手指握住了某种由光滑石头制成的东西。她将那个重的东西拿下来,放到光线中,然后她们两个盯着它,惊讶得说不出话。
“那是……一把仪式剑。”最终真理子说道。
它的确是一把仪式剑。
凯瑟琳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完美的仪式剑,每一英寸都完好无损。她转动着剑柄上的刻度盘,它们在她的触碰之下全都毫不费力地转动着。她把剑身竖起来,看向朝上的剑柄底部。
她和真理子同时抽了一口气。
“这是——这是——”真理子开口道。
“是我家族的仪式剑。”凯瑟琳将真理子的话接完了。
在仪式剑的剑柄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狐狸图案。
凯瑟琳飞快地爬着从沙滩通往圣米歇尔山的村庄的石阶,将背包紧紧地抱在胸前。背包里面是仪式剑,以及她们在它旁边发现的闪电权杖。一股冷风开始从海面上吹来,周围仍然有许多人在以修道院为背景互相拍照,一轮满月悬在修道院的尖塔后面。
先前,她们尽可能迅速地离开了那间地下石室。在她们带着仪式剑走出隧道之前,凯瑟琳不想说话——几乎都不敢呼吸。如果有人在尾随她们,要想把她们困在那下面简直太容易了。然而现在真理子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凯特?”真理子问道。在她们穿过一群争论着相机设置问题的德国人时,她将凯瑟琳拉近。“仪式剑可能已经在那个岩洞里待了很多年了,又不像是现在
有人在寻找它。”
“它在那儿的时间并没有很多年那么长,”凯瑟琳说,“在我把它拿起来的时候,它是干净的。闪电权杖也是。上面没有灰尘,也没有海边潮湿空气留下的盐分,就像它们只是刚刚才被放在那里一样。”
真理子对此思考了片刻。“那间石室时不时地就会灌满海水。”她将思索的内容大声地说了出来。然后,她得出了和凯瑟琳一样的结论,补充道,“将仪式剑在那儿保存很长时间实在是太蠢了。它可能会被海水冲走。你认为它是最近才被放在那里的,目的是将它留给某个人。”
真理子开始领着她前进,对此凯瑟琳充满感激。她的全部心思都被自己背包里那件古老的物件占据着。这把仪式剑遗失了一百年或者更久的时间。而现在,它就在她的怀里。她的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跳,她发现了狐狸家族的仪式剑。在她家族的所有成员中,是她找到了它。他们将再一次成为真正的探寻者。
它在那间应该属于我们家族的黑暗石室里,等待着……等待着谁?
真理子领着她爬上更多的石阶,直到她们两个开始沿着大修道院阴影下的街道前进为止。凯瑟琳想要走得更快一些。“将仪式剑放在那里的人现在可能就在监视着我们,”她对真理子耳语道,“我们得离开这儿。”
真理子一只手抓着凯瑟琳的胳膊,阻止了她,强迫她们两个融入闲逛游客的节奏中。
“如果有人在监视我们,小凯特,我们应该走得更慢,不要吸引别人的注意,”真理子劝道,“但是我们并没有被监视。”
“你怎么知道呢?”
“那样的话,这就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了。”真理子也耳语着回答道,“我同意,一定是有人最近才将仪式剑和闪电权杖放在了那里。但不是刚刚这么做的。想想看,你在同一天突然来到了这里——”
真理子停了下来。她领着凯瑟琳来到低矮的石墙边,从这里可以俯瞰下面的法国村庄。
“仔细看,”真理子用气声说道,“就在通往教堂大门的石阶那里,那个人正从通往沙滩的台阶上往下走。”
凯瑟琳看过去。在她们和大修道院之间至少有二十个人,但她立刻就看到了真理子说的那个人——一个在高大黢黑的修道院的阴影中走动着的男人,他正往她们刚刚来的方向走去。他穿着日常的服装,戴着一顶帽子,帽子令他的脸处于阴影之中,然而,从他走动的方式上,在他四肢严格控制的动作中,有着某种东西。
“他走路的方式就像是一名探寻者。”凯瑟琳说道。
“或者至少是一名学徒。”真理子同意道。
“你能认出他来吗?有可能是埃米尔吗?”一时间凯瑟琳感到一阵希望——如果她能够发现埃米尔还活着,发现他安然无恙,那该多好啊——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不对,不是他。”
真理子摇了摇头:“绝对不是埃米尔。这个人块头太大了,我不认识他。”她抓住凯瑟琳的肩膀,仔细地打量着她。
“怎么了?”凯瑟琳问道。
“凯瑟琳,你是怎么弄清那间地下石室的位置的?”真理子问道,“详细地告诉我。”
凯瑟琳一边望着那个男人在她和真理子来时的小路上消失不见,一边试图让自己的思绪镇定下来。对方就像是在按照凯瑟琳遵照过的同样一套指令行动着。
“我告诉过你了。我从我曾祖父的祖父那里……或者是其他祖先那里,找到了那个字条——在家里我有我们的家谱,家谱上显示着——”
“那一部分并不重要。”真理子说道。
“你说的对。”凯瑟琳重新组织了一下思路,“字条上描述了如何找到这个地方和那间石室——”
“你祖先的字条上写着,岩洞就在圣米歇尔山下面?”
“不是,那是字条上缺失的信息。字条上提到了岩洞和到了岛上之后寻找隧道的指示,但是并没有说岛在哪里。我昨天才想通这一点。”
“你是怎么想通的?”真理子追问道。
“在我们家族的箱子里有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座小山——其实只是一座小丘而已。在我的整个人生中,一直都在纳闷儿它到底在哪里。家族中没有人知道它的位置——就像岩洞一样,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落了的知识。突然之间我意识到了:我们家族箱子里画上的山是圣米歇尔山的轮廓,比现在的圣米歇尔山少了那些更为现代的建筑物,而且画的是从海上望过去的角度,而不是陆地上的角度。我也很好奇,他写出来的那些坐标是不是打算指引某个人到这里来。”
“凯瑟琳,在你的整个人生中,你一直都在盯着你们家族的箱子,然后昨天的时候你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真理子低声问道,她说话越快,日本口音就越明显。
“我同意,这听上去很怪。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除了说那个念头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的:圣米歇尔山,圣米歇尔山。我一醒过来,这个念头就在那儿了,非常强烈,几乎有点儿吓人。”凯瑟琳紧张地笑了笑,回忆起在意识到那个念头的瞬间,她所感觉到的强烈的兴奋和恐惧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情绪。她继续说道,“我查找了一下,发现了一些图片,和我们家族箱子里的画比对了一下,结果非常明显。”
“于是你认为,我们应该立即赶到法国,寻找这个在几百年前属于你们家族的岩洞?”
“那个念头非常清晰,我很兴奋,想要看看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凯瑟琳低声回答道,“我并没指望在里面真的找到什么东西!事实上我甚至都没指望在那儿找到岩洞。”
她往下面铺着鹅卵石的街道再一次望去,想着那个男人找到隧道入口要花上多长时间。她们先前将那扇沉重的格栅门重新支在隧道入口前面,不过移开它只需要片刻时间。等他到达隧道尽头,发现仪式剑不见了,会发生什么事?他打算怎么做?
“凯瑟琳——圣米歇尔山这个词‘进入’了你的脑袋,于是你觉得现在就来这里非常重要。”
“我看着箱子,想通了这一点。”
“不,你没有‘想通’!”真理子大叫道,“小凯特,你还不明白吗?你是窥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意识。你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念头,另一个人的急切的想法。你是偷听到了把仪式剑放在那里的另一个人——另一个探寻者——的意识,或者是来取走仪式剑的人的意识。”她指了指刚刚那名神秘的探寻者走过的地方。
“别这样。你是认真的吗?”凯瑟琳嘲笑道,“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个解释吧?”
老师教过她们,作为意识训练的副产品,探寻者身上经常会出现能够读取他人思想的能力。但是凯瑟琳一直认为,被探寻者认为是心灵感应的这种能力有许多种其他解释。
“你并不需要相信这个解释就能做得到,”真理子指出,“我们在其他人出现的片刻之前赶到了那间隐藏的石室之中。我正在告诉你,那是一个不可能的巧合,然后我们就看到一个人沿着我们的足迹走了过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种情况?”
凯瑟琳不情愿地明白了真理子的意思。她再一次记起了那种伴随着她第一次看到圣米歇尔山时的冰冷的恐惧,仿佛那个念头是来自一个危险的人。也许,那个念头就来自刚刚经过的那个人,如果是这样,她们不会想要未经准备就和他遭遇。“或许真是这样。”她承认道。
“而且他就要发现仪式剑被人取走了。”真理子低声说道。
凯瑟琳看了看她的友人。“我们得离开。”她说。
“没错,”真理子同意道,“我们得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