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被治愈,约翰。恰恰相反。毒药已经侵蚀了我的全身——心脏、肺部、肌肉。所有的一切都在衰弱下去。如果我还是个年轻人,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我不再年轻,也就没有痊愈的机会了。”
“我很抱歉。”约翰说道。医生将大部分的情况告诉了他,但是听到祖父不加掩饰的自我预估还是令他感到痛苦。
“你抱歉什么?”
“抱歉我的母亲给您下了毒。”
他确实这么觉得。在约翰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玛吉一直让他对祖父紧张不安。她命令约翰让老人快乐,让他保住老人对自己的爱——然而即便她对约翰放任不管,约翰也会自动自发地那么做。
加文两只眼睛望着的方向又不一致了——这是毒药的后遗症——当他把目光聚焦在约翰身上时,它们又看向同一个方向。
“你看上去很像她。”加文对孙子说道,“我始终能在你身上看到凯瑟琳的样子,你看上去不那么像你的父亲。”他捏了捏约翰的手。“让我们忘记她对我做的事吧。我爱凯
瑟琳,就如同她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而她也全心全意地爱着阿尔奇,约翰。”
泪水涌入约翰的眼睛。他的父母可能真的彼此相爱,并且幸福地一起生活过,无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么短暂,这是一个令他珍之重之的想法,不过这一切感觉似乎太过美好,不可能是真的。
“她杀了人,祖父。”
“没错,”加文低声赞同道,“我也鼓励她这么做。当时我们达成了共识,我们获得了财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像她说的那样,安全保障值得我们做一切事情。”
“您仍然相信这一点吗?”
加文停顿了很久,他的右眼和左眼又失去了一致的方向,仿佛他的半个身体正试图逃脱这最后的、令人不快的时日。就在约翰开始纳闷儿他是不是把老人累坏了的时候,加文说道:“值得吗?我要死了,不能对自己撒谎。我令其他人丧命,一直也非常贪婪,企图得到我不配得到的东西。约翰,为了保持我们的身份,总有一些艰难的抉择。”
艰难的抉择——就像是,他应该把那些成年的野猪家族的探寻者送到这里吗?他是否应该杀掉他们?他可以只救那些孩子——
“‘旅行者号’很快就又要升空了,”约翰说道,没有将刚刚的想法大声说出来,“现在随时都有可能。”
一时之间加文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精力在减退。“你是我的继承人,约翰。你应该继承你母亲建立起来的一切。”他直视约翰的双眼,积攒起力气。“最后,她疯了。毒药……”他的声音逐渐变弱,开始追逐一个偶然的念头。当他最终做到了的时候,他惺忪的双眼又盯住了约翰的眼睛。“那不是她。”
“您的意思是说,疯了的凯瑟琳不是真正的凯瑟琳?”
加文摇了摇头,牢牢地抓住了约翰的胳膊:“不对。是的。她所做过的最糟糕的事……”他的眼睛紧紧闭上了,一侧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当加文睁开眼睛时,他盯着约翰的肩头上方。老人张开了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彻底累坏了。老人在思考的过程中闭上了眼睛。
“祖父。”约翰低声唤道。
老人平稳地呼吸着。周围的医疗设备发出不间断的呼呼声和咔嗒声。他只是睡着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约翰对祖父说道。
他转身离开,发现了加文刚刚一直在看的对象:玛吉正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透过窗户注视着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