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懒乌龟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眼珠子,一张皱巴巴的脸居然表达出了一个类似放心了的神情,再慢慢腾腾地缩回脑袋。
勾陈洗了楼越一夜的记忆,自己呆坐了很久。
与其说他洗了楼越的记忆,倒不如说……他亲自把自己千辛万苦迈出去的那一条腿,砍断了。
他昨夜期期艾艾在楼越那里找到的一丁点回应,被自己亲手掐灭。
勾陈心停在楼越眉心上,半晌生硬地收回手,一句一句交代:
“我来了十年,你也未将整套镇海剑舞给我看,没看全很难受啊,真是小气。”
“我以后每年中秋回来,一年能陪你四个多月。”
“越风山的物资我已备齐,你身上背着山怪累,不必费劲去买,物资都储在镇海楼二层第一根柱子里的乾坤袋,一应俱全,放再久都不会坏。”
“破了的衣服也别扔,我已会补。”
“别再想不开就自断经脉。”
“你老背着山我都替你累。”
“出山一定要量力而为,你两次撞山界差点没命,怎就记好不记疼呢?”
……
“你一定要在越风山等我。”
楼外面的乌龟听得翻了一个身,四脚朝天,吡牙咧嘴:勾陈,枉我高看你这一万多年!
勾陈再找不出要交代的话,艰难地顿了良久,才道:
“没事儿别喝酒了……”
……否则便宜了别人。
用拧断脖子的力气扭头转身,走到门前,僵硬地步子就是迈不出去,崩溃地回到床前。
要如何才能放心得下?!
那个人,是小越!他守护了十年的小越!
那个出生以来没舒坦过的小越!
那个不要命的小越!
勾陈崩溃地捂上脸——我根本走不了……
崩溃的勾陈道心猛然动荡起来。
天帝的道心动荡威力极大,镇海楼受威压危险地震动。
外面的乌龟原本不能说话,忽然大声喊道:“勾陈上宫天皇天帝!”
楼里的勾陈听到一僵。
已不知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串字——这是他的封号。
他登基那天,无始天尊给他的封号,刻在他的帝印上。
“勾陈上宫天皇天帝”这八个字后面,是荣光,是骄傲,亦是负累。
事到如今,他没有任何任性的资格。他身为长兄,欠紫微的他永远还不了;他身为长子,星族的担子他卸不了;他身为四阶天帝,前面两个跑了,他已无路可退。
勾陈清醒过来,又默坐良久。
楼外面的乌龟已经不耐烦地开始翻滚,此龟竟有本事反复翻过去再自己翻回来。
勾陈给自己念了一遍《勾陈心经》,慢慢静下来。
他重新回到楼越床前。
叫了几遍“小越”。
感情溃不成军。
他凶残地伸手掏进自己胸膛,扯出来一根手指粗的红线。
勾陈的本体是一颗耀魄宝,正红星云所凝。
这根红线是勾陈的仙契。
与此同时,楼外面的乌龟“啊”的叫了一声,勾陈手一抖,一根红线的两端抖落一端,把手上的那端送回胸膛,勾陈顺势接过抖落的那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