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忙完下班,已经正中午了,郑卓擦了把头上的汗,在食堂领了吃了午饭,跟着工人们一块走出学校。
他上了一辆公交车,有几个空座位,他没坐,在下车门旁边扶着栏杆站着。
车子启动一会儿,旁边一个年轻女士站起来问他:“您坐这儿吧。”
郑卓摇摇头,眼睛被帽檐遮挡,下半张脸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松弛的皮肤挤出好几条褶子,“谢谢,没事,我会把座位弄脏。”
女士又坐回去了。
公交车到站,郑卓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下车。
他哼着一首山歌,跟随人流走进一条人声鼎沸的巷弄,没多久,在一个三层小木屋前停下,抬头看了眼牌匾——陶氏木刻。
门户大开,正在迎客。
前台有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坐在摇椅上看电视,郑卓走进去,门口立马响起一阵风铃声,年轻人立马从摇椅上起来,看着郑卓,招呼了句:“大爷,买什么。”
大爷。
郑卓心里哼笑了声,也是,他鬓角皆白,公交车上还有人给他让座呢。
他把头上破旧的棒球帽取了下来,放在玻璃柜台上,“我不买东西,我来找我儿子。”
他说。
陶兴一愣。
五分钟后,陶兴表情复杂又尴尬的敲响了阁楼的门,对走出来的阮愈一指楼下,“阿阮,那个,有人找你。”
“谁。”阮愈言简意赅。
“他说……他是你爸。”
陶兴暂时关了店门,看着客厅里对峙的两个人,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去沏茶。”
封闭的空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郑卓站直了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目光惊叹的像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你简直是米开朗基罗都雕刻不出来的作品。”半晌,他真诚的开口。
这句话从一个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人嘴里说出来过于不搭。
阮愈也在打量他,说不清的燥郁又开始在他眉间凝聚,他吐出两个字:“郑卓?”
阮愈知道当年的事情,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个邪.教分子外加杀人犯被自己的生母举报去狱里呆了十七年。
也是他被扔走的根源。
这么算下来也是,两年前他就出狱了。
郑卓点点头,他的声音不再是为了不引人注意而故意卡着嗓子的粗嘎,而是浑厚的甚至还有些温良的属于中年人声线。他激动的看着他,眼中甚至有泪光:“你长这么大了。”
阮愈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眼底倒还是一片淡漠,“少装了,真这么激动两年前就来找我了。”
郑卓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不不不,你误会我了,我去年才知道你的存在,我一直不来找你是因为不好意思空手就来见你,我用一年的时候给你准备了见面礼,最近才准备好,你妈妈不要你是吗?没关系,孩子,跟我走吧,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他的表情可谓是老泪纵横,阮愈看了他一会儿,渐渐疑虑起来,喃喃自语着:“真奇怪,明明你没有对我做什么,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你还是觉得好恶心。”
郑卓又哭又笑的表情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