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月双生(2 / 2)

空中高速飞行的青鸾,像是忽然受到了极强的力量的冲击,猝然惨叫一声,一团火光从体内爆开,化为灰烬坠落。它背上的青鸟族人,在震惊中看着一道光从自己身体最隐秘处炸开,将自己炸为粉末。

烬的长剑一下一下挥着,每挥一次,就有一头青鸾陨落。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为挥剑,只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要完成。

他必须要完成,否则,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他挥舞着,直到昆仑山顶,响起一阵欢呼。那个嗜血的,如梦魇般盘绕在人族头顶的青鸟魔族,终于在他的剑下,被全部灭绝。

烬跪了下来,抱住汐。

汐就像是一幅画,她的笑,她的娇憨,她的天真,都用灰暗的色彩涂在了这幅画上,深深嵌入了烬的灵魂。刹那之前,她还带着苍白而甜美的微笑,和他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她还痴痴看着他,哀恳而从容。

而今,她却不能言,不能动,任嫣红的鲜血染尽了昆仑山的土地。

烬伸出手,替汐擦拭着血痕。她的肤色是如此皎洁,不应该被血污玷染。她虽承继着上古以来的血咒,但她却是唯一片尘不染的存在。

没有任何罪孽,可以强加在她身上,因为她有一个纯净的灵魂,善良而坚强,柔软而执着。

当人们在谈论罪愆、救赎时,她在世间孤独地行走着,搜集着所有生灵的一滴滴鲜血,也收藏下让这个世界归于和平的每一滴希望。

她的孤独,是她的原罪,却将她与她背负的割裂开,成为天上地下,唯一的纯真。

如果这世间真有西王母,她的诞生,就是西王母对青鸟一族的宽恕。

如果说青鸟族秉承弑母之罪而生,她就是从血池中诞生的、唯一纯洁的女儿,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告诉所有人,该怎样获得母亲的原谅。

她不应该死。

她不应该为她没做过的、却不得不承受的负责。

不知过了多久,烬终于将她的脸擦拭干净。

此刻的她看上去是那么美丽,在被死亡紧紧拥抱之后,她终于放下了力量、责任、以及嗜血的命运,得到了真正宁静的安眠——

她的宁静,应该让每个正在欢呼着的人感到羞愧。

烬轻轻合上她的眼睛。

quot走,我带你去。你一定会复活的。quot

他轻轻地在汐的耳边呓语着,他跨过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的人们,向那棵古树走去。

人类在最艰难的时代得到了最期盼的胜利果实。他们终于打败了青鸟族,将之全部绝灭。在云殇的指挥下,战斗力最强的三宗弟子们组成了战阵,扫荡着青鸟族的残余部落。剩余的只是些老弱病残,他们轻易地就将之格杀,不再遭遇什么抵抗。

大多数人却在这一刻尽情地欢歌着,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他们大开青鸟族的宝库,将青鸟族所有的珍宝都拿了出来,披挂在自己身上。于是,他们每个人都成了帝王。青鸟族的尸骸被斩裂,堆积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赤色的山丘。他们就在这山丘上疯狂地跳着舞着,将鲜血涂在自己身上,为自己凝成一道又一道战纹。

有些青鸾残存下来,人类企图驯服它们,骑着它们在天上飞翔。他们早就企望这征服苍穹的威权。但那些青鸾性子极烈,它们宁肯撞死在山崖上,也不肯让人类骑在它们高贵的躯体上。

人类憎恨地切割着它们的遗体。

这一刻,他们成为昆仑山的主宰,任他们如何张狂,都不过份。

甚至,没有人觉察到,烬正在离开他们。

他们不需要烬了。

烬抱着汐,沿着古树的躯干向上攀援。这棵树虽从外看去那么宏伟,覆压着昆仑山,但,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它其实早已开始枯萎。它的叶,是枯荣参半的,只是山顶日月的光芒太强烈,将干枯也照成了鲜浓,才给了人们以枝叶繁茂的假象。

它的主干已经裂开,沿着纹路与年轮,绽开一道道狞厉的沟壑,将它割裂得支离破碎。

也许,从西王母被蚕食时开始,它就已经死去,只不过神明陨落的黄昏,总是那么漫长而凌迟。

烬踏着干裂的纹路,渐渐感觉风强了起来。低头时,已经看不清凡俗的喧嚣了。人类沉迷的疯狂欢呼,变得虚弱而空洞,无法传到这么高的空冥。只有那株古树,仍然在日月的陪伴下郁郁苍苍。

风凛冽起来。那是从天地交界处吹来的罡风,阻隔着人类污秽的脚步踏足天界。

烬紧紧抱着汐,汐的身躯已被罡风吹得冰冷。在这无人的空旷处,烬连人带心都被吹得冰冷。

他终于完成了自己应做的事情。他也因而得到了自由。

从此,他可以不再关心人类,所有的心思,只用放在怀中的这具躯体上。

他只想要她的温暖。

他一步一步走着,罡风几乎将他的血与肉全都吹走,但他仍然坚定地踏在树干上,不受阻挠。他的心志是坚定的,只要有了方向,哪怕一百年才迈一步,他也一定能走到。

quot等着我。quot

他在心底轻轻许诺。

下期预告:天阶的尽头有什么?有西王母,还是不死药?汐真的死了吗?而云殇,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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