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云道谢,赶快上了楼。
前几天就见房东在楼下贴出了招租的启事,原来就是楼下这户搬走。临上楼前,她又看了一眼。在这里住了一年,大家都是关了门就不往来,新人旧人来来去去,彼此都没有照面,以后就算在街上遇到,大概也不会知道曾经还在同一幢楼里做过邻居吧?
想起来真觉得世情冷漠。她摇头,赶快回家。
下来时,楼道里还是有些东西放在外面,但已经有条可以很轻松通过的过道整理出来。她不敢耽误时间,连忙下楼。
希望回来时那户人家已经搞定了。
下楼,成筠一看她下来松口气“我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程丹云笑笑“楼上搬家,正好把楼道堵上了,不好意思。”
两人边说边走着,忽然眼前有人经过,程丹云怔了怔,回头去看,却又不见。
“怎么?”成筠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她摇头“没事。”又继续走。心里却疑惑,刚才好像看见三国演义走过去?这世界真是,不认识的时候,也许你一辈子也不会注意身边有这个人存在,一旦认识了,就老觉得这人总在你眼前出现。
不过,她可没兴趣要再见到那个三国演义。那么没风度又小气的男人,帅又如何?跟她的韩襄差远了唔,韩襄已经不是她的了。和成筠去了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馆,点了辣辣的水煮牛肉和冒血旺,她辣得眼泪直冒,还一个劲夸好吃。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吃辣。”路成筠一边灌可乐一边嘲笑她。
她伸出舌头扇扇,又继续吃“我以前男朋友很喜欢吃辣的,所以我受他影响,慢慢也喜欢上吃麻辣的东西。”
“是吗?”路成筠笑了笑“原来如此。”
“是啊,不过我遗憾的是没能去四川走一趟,老听他说那边的东西好吃,就是没这个口福。”想起来都口水长流啊“好吃的多了,你在那里淘一辈子也吃不完。”路成筠被辣得不行,只好停下筷子继续灌可乐。
“哈哈,我可没那个机会去。看以后旅游会不会经过吧,我在那边可没熟人,到了也没地方住。”她摇头,看成筠停下筷子“你这么不能吃辣还叫我来吃川菜?”
成筠笑了“是啊,哎,亏我还是四川人呢。”
“你你也是四川的?”程丹云猛地抬头。认识成筠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也是四川的。她一直以为成筠是本地人,因为她粤语说得标准得好像在这里活了几十年一样,而且好像成筠身份证上也是g市的地址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笑了笑“以后你去那边不怕了,我可以招待你。好了好了,别那么瞪我,从四川来这里打工的又不止我一个,需要那么惊奇?”
“噢。”反应过度了。她笑了笑,看成筠似乎并不怎么想说这个,适时转移了话题“早知道你不能吃辣,我带你去吃东北菜,xx路那里新开了一家东北菜,味道很正宗”
就这样,边吃边聊,时间很快就过去。
出来后,成筠往东她往西,就在公车站分开各自走。
“明天见!”先上车的她朝成筠挥挥手,随着公车的缓缓开动,看成筠的身影渐渐缩小,由面至点,直至不见。好累!她坐在位置上,维持了一天的笑容成功垮了下来,每次下班后的感觉,身体都好像被几十辆卡车碾过了一样,就算那天什么都不做,只在写字楼发呆,回家还是感觉一个字,累。
好不容易终于坐到了站,她快步走回“家”经过六楼时,果然楼道已经收拾干净,那一户下午大大敞开的门如今紧闭,又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景况。
她笑笑,习以为常,儿时那种邻里邻居东家走完走西家的情况,再不可能出现了吧?唔,最近感慨真多,是因为离家时间太久了吗?
打开门,一室黑暗冷清。她把自己丢上床,一天的委屈这时才清晰浮上心头。将头埋入枕头中,双目紧闭着,也不知有没有泪自眼角渗出,就算是面对自己,她的脆弱都不敢太放肆啊。
室内一时静默。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收拾好情绪,穿上木屐,房里响起踢踢踏踏的声音。她喜欢这个声音,那会让她觉得房子不那么冷清,自己也不那么寂寞。准备好睡衣,打开煤气热水器,解开一切束缚,美美洗个澡。出来,开电视,躺在床上拿遥控器懒洋洋地翻台。
一天最舒服放松的时候就是现在。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悬在床边的脚晃几晃,一只木屐掉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她不以为意,干脆踢掉另外一只,也不理电视是否开着,准备睡觉。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搞什么啊!”今天应该不是交房租的日子吧?治安不好噢,单身女子还是不要贸然开门的好。她咕哝着,不打算理会。
对方却像是算定屋子里有人一般的,继续敲个不停。
“谁啊,这么讨厌。”她起身,走到门边“谁啊?”
“我是楼下新搬来的。”
听到是男人的声音,她犹豫了下,不知怎的,又隐隐觉得耳熟。唔,怪了,难道现在这社会还流行搬来第一天和四下住的人打招呼睦邻友好一下?“有什么事吗?”
“您先开门好不好?我不是坏人。”
坏人怎么会说自己是坏人?就算不是坏人,想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在房里左右转了一下,选中一把水果刀捏在手里,慢慢将大门拉开一条缝。
楼道里的灯光一如既往的昏黄,却足够她看清楚来人的脸。
“是你?!”
门里门外的人似乎都吓一跳,程丹云握着水果刀的手悄悄藏到了身后——这个三国演义虽然没品,想来也有正当职业,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这点识人的眼光她还是有的。
皱皱眉,那么,下午想来也不是她眼花?心里暗暗恨着,这个该死的三国演义居然住到了她楼下?
“原来就是你在楼上踢踢踏踏的走来走去啊。”刘羽飞双手环胸,冷冷地说。
“什么?”
刘羽飞瞪着她脚下踩着的木质拖鞋“小姐,你就不会顾虑楼下住的人的感受吗?”
哼,早知道是他住楼下,她就会更用力的。不过她微微露出笑“我一向都这样走路的,以前的邻居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新仇加旧恨,多么好的一个回报机会。
“现在我跟你说了,麻烦你下次注意点。”似乎是因为对象是她,他的口气也不客气起来。
也正常,他哪次见她口气好过?程丹云不以为意“谢谢你的提醒,下次我会注意的。”眼眸里闪烁出了坏心的光彩,奈何她背光而立,刘羽飞没能看到。
她这么快就摆出偃旗息鼓的姿态,忽然叫刘羽飞有些狐疑,开门时乍然见到里面的人是她,他还暗自紧张一下,以为会很不好沟通,毕竟下午他够不给她面子不是?加上上次想不到她一下子就应承下来,倒叫他不知说什么“那谢谢你了。再见。”
“再见。”最好永不再见!程丹云朝他背影扮鬼脸。而半个小时后,刘羽飞就知道她所谓的会注意是如何注意的了——她只是更加注意用力地走来走去!
一时间,整个房顶都是木拖鞋在地上拖动所发出的难听吱嘎声。
这个肚量小的女人!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了,这个女人还要继续在楼上这样来来回回走下去吗?她不累,他都替她累了。
拿枕头蒙住头,他用力闭上眼,可惜不管用,声音还是很清晰地穿透他的耳膜。从小他就浅眠,空气中一点点小小的声音都会影响他,高中大学他都是没办法适应宿舍里睡觉时的人来人往而不得不在外自己一个人住。想不到搬了房子到这里却遇到这个冤家。
早知道不搬过来了
一、二、三他默默数到十,弹坐起来。迅速穿上睡衣,拿着钥匙冲上楼,将程丹云的房门敲得震天响。
“你干吗?”
这次房门开得迅速,迎接他的是不善的口气和一张黄瓜脸。大大小小的黄瓜切片贴满了整张脸,只露出眼睛嘴巴,她的手里甚至还拿着剩下的半截黄瓜。
冷静冷静“程丹云,你干吗故意在楼上走来走去?”
“我”她正要答,忽然眼睛瞪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呃,”差点被口水呛了一下,这女人真是做业务的?一点抓人家说话重点的智商都没有“你计划书上写了。你干吗非在楼上走来走去?”
“刘先生,我在做面膜啊,你没看到吗?”她眼睛里笑意闪烁,配上一张黄瓜脸,看来坏心而恶毒。
“需要走来走去?”真担心她脸上的黄瓜贴不住掉下去!她分明故意的。
她看他,心里有扳回一城的快感“这是我的习惯。”
“你可以不用穿这个拖鞋的。你吵得我没办法睡觉。”
嗯,她内疚一下下,她就是想达到这个目的啊。露出笑,可怜兮兮“我一个人住,习惯听自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发出的声音,这样叫我感觉没那么孤单。”
这是真话。不过说给他听嘛目的不单纯。
“你”该死的,这样一张黄瓜脸,他能和她辨什么!气冲冲地下楼,临走前不忘威胁她一句“你小心啊,很多另一个世界的人也喜欢穿拖鞋走得踢踢踏踏的,你有空试验一下有没有第二个声音,说不定不会感觉那么孤单。”
回到屋子,刘羽飞“扣”地关上门,明明是该气愤的,却缓缓露出了笑容。
果然,楼上的声音折磨了他五分钟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