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劭杰房间出来,傅修明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宋劭杰和我们住一个酒店?”他记得回来路上宋劭杰没说过他住哪儿。
傅辰说:“早上在餐厅碰到过他。”
傅修明“哦”了一声随口道:“没听你说起。”
“没什么可说的。”傅辰语气淡淡。那种隐隐的不高兴,尽管很不明显,傅修明还是能感觉到。
傅辰把袋子放到桌上,一样一样拿出刚刚买的东西,然后打开海鲜饭:“吃饭吧,冷了不好吃。”
傅修明没动。
傅辰抬起头:“怎么了?”
傅修明说:“你刚刚听到宋劭杰说的话了?”
傅辰说:“是。”
傅修明说:“所以你不高兴。”
“没有。”傅辰断然否认。
傅修明轻轻叹了口气,傅辰敏锐的看向他。此时此刻他其实并不明白傅修明为什么叹气,这只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反应。随即傅辰又低下头,长长久久的沉默。
傅修明一直看着他,傅辰却好似无意识的望着窗外,直到终于把视线转移回来,傅修明才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不想说什么吗?”傅修明握住傅辰的手低声问。
“隔了不知道多久,傅辰终于开口:“他很讨厌,你…以后不要见他。”
“这么霸道。”傅修明笑了:“其实你一直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对不对?”
傅辰沉默不语。
其实他没什么安全感。因为他很清楚,他们之间这层监护关系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宋劭杰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更适合站在傅修明身边。傅辰如履薄冰,时时刻刻不敢把任何负面情绪带入他们的感情。
“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说?”
就像昨天那样,如果傅修明不主动说,傅辰可能永远不会问他和宋劭杰之间的事。但不问并不代表不想,有些东西藏在心里会变成一根又一根毒刺,时不时把你扎伤扎破。
傅修明把手掌轻轻覆在傅辰手背上:“小辰,不要把什么情绪都放在心里,你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可以告诉我。以前是,以后也一样。”
感情有的时候是枷锁,会囚人更会困己。他不想傅辰从童年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之后又走入另一个囚笼。
傅辰还是没说话,慢慢转过头看他,眼睛里闪动亮光。他其实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说不出来,很多情况下他都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愿望。
傅修明笑了笑,轻轻拥住他。
“爸爸…”
傅辰伏在他肩头,像曾经无数个安静的夜里在他怀里听睡前故事的小男孩。
宋劭杰的出现只是一个小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对这场浪漫的旅行造成多少影响。他们的旅途悠然自得,从一个海岛到另一个海岛,一片沙滩到另一片沙滩,大同小异的山与水、人与物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与情致。
帆船在海面搅起波浪,口舌间弥漫着带椰香味的吻。傅修明离开傅辰的嘴唇时,轻轻卷走了他嘴角沾的一点乳白色椰子水。
他们几乎每晚都做爱。在能听见海浪声的阳台,在柔软的大床里,在淋浴房的水声中或者洗漱台上能映照出两个人全部身体的巨大镜子面前。
这样的幸福和快乐美好到虚幻,虚幻到他们需要不断索取彼此的身体填补不真实造成的恐慌。
做的时候傅辰总是叫爸爸,哪怕傅修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回应,傅辰还是不停的叫,仿佛是在反复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
傅修明不太确切却真真实实感觉到傅辰的不安。宋劭杰或许无关紧要,但是他的出现不得不让两个人面对一个事实: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无法逃开这层关系带来的桎梏。
激情从兰卡威炙热的阳光下一直蔓延到嘉宁市他们小小的卧室里,紧贴在一起的皮肤使灵魂得以片刻安宁。
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傅辰离开家门,大门“突”的一下轻轻关上,傅修明的心仿佛也“突”的一下落空了。
生活重新坠入现实。
新的学期开始,日子恢复到平常的不紧不慢。傅辰每个月回家一次,他还是不太听话的接配音工作来做,美其名曰增长实践经验。傅修明没有过多干涉,他比谁都明白傅辰对于成长的迫切渴望。
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去跑步,或者随便到街上逛逛。会在电影院看电影时偷偷牵着手,在没人的公园角落里接吻。傅修明常常这样想,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不能再要求更多。
可是午夜时分,当傅修明从梦中醒来,听到傅辰安稳清浅的呼吸声,他又无法不留恋那场浪漫美好到让人无法忘怀的异国之旅。
他始终看不到前面的路,不知道何去何从。傅修明不能给自己答案,也没有谁能够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