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之际他想去蒋邕家坐坐,却猛然回过神,自己已经离开嘉宁。
他现在在锦州,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来过几次的地方。这儿新鲜但又陌生,走出家门他不知道可以去哪儿。这里没有他的朋友,他谁都不认识。
傅辰可以从认识的编辑那里接到工作,也可以跟高潼去打篮球,而自己和这座城市唯一的联系,只有傅辰。
暑假之前他给锦州大学和z省理工大投过履历,很快两所大学都给了他回复,希望他可以在开学初来校面谈。但傅修明放下手机后又犹豫了:他是不是真的要一辈子都呆在教室这一方天地里呢?
他考虑再三,打算暂时放下工作的事。至少这个暑假,他很希望度过一段属于两个人的甜蜜时光。所以他不明白傅辰现在到底想做什么,从搬进新家的第二天开始,就拼了命一样的工作。
单纯只是想赚钱,还是已经厌倦了?这么快吗?傅修明想。
刚刚对傅辰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气傅辰,不如说是气自己可笑又多疑。但真真实实有一种很沉的孤寂感压迫着他。
傅修明迎着烈日在街道上走,不知不觉又走到星辰书吧门口。沉星辰在吧台里做手工冰淇淋,傅修明推门进去。
“一个人啊?”沉星辰抬头,微微一笑。
傅修明点点头,笑容有点涩。
“冰淇淋吗?”
“咖啡吧。”
下午人不多,沉星辰从蔡蔡里手接过咖啡到傅修明旁边坐下:“最近怎么都一个人?”
这半个月他时不时过来坐坐,一来二去两个人也会聊上几句。沉星辰本来不是八卦的人,但现在她账户里躺着傅辰转来的五万定金,免不了对两人多了点关注。
傅修明说:“他挺忙的。”
“看他年纪应该工作不久吧?”
“他…还没毕业。”傅修明的脸有点热。
沉星辰那种眼神,似乎在说你老牛吃嫩草,搞的傅修明喝咖啡的手都有点抖。
“哦…那快毕业了吧?”沉星辰说。
傅修明说:“快大二了。”
沉星辰眼神闪了闪:“那还挺小的。”
傅修明觉得这天没法再聊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人家误会他压榨刚成年小男友,隔了一会儿傅修明说:“他是学播音的,暑假接了点配音的兼职工作。”
傅修明颇具美色,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太像是利用美色向无知少年下手,骗财骗色的资深拆白党。沉星辰听完忍不住笑了。
傅修明狐疑的看她。
“你们刚搬来这儿吗?”沉星辰又问。
“嗯,刚搬来锦州,他在这儿上学。”
傅修明回答的语气很淡,但有一点莫名的沉重,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这是一场割裂,是一场不计后果的义无反顾。
沉星辰看着他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转让书吧,但又不允许改动吗?”
“看的出来你对这儿很有感情。”
“这间书吧是我爱人设计的,她是个出色的设计师,也是个很漂亮很开朗的女孩。”
傅修明听到这儿,微微抬起头。
沉星辰苍白的一笑,继续道:“我比她大七岁,认识她的时候她刚毕业一年多,我们一见钟情,很快就确定了关系。她是锦州人,我在海江一家外企做高管。当时我就想反正我不是本地人,到哪里都一样,没必要让她背井离乡的生活,所以离开海江和她定居在锦州。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对企业里那些勾心斗角很厌倦了,就开了这间书吧。这儿从里到外都是她设计的,还拿了设计奖呢。”
沉星辰又笑了,眼里闪烁着骄傲又悲凉的光。
“她父母是很开明的人,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后来…是今年年初,发生了一场意外。”
“她…”傅修明没敢问下去。
“车祸,她是车祸走的…”沉星辰落在墙上的目光空洞洞的,连苍白都褪去了,好像失去了所有颜色。
“我刚来锦州的时候,她每天都拼命工作,动不动给我买衣服、买包包、买化妆品。我告诉她我不需要这些,她还是拼命买,就好像要把自己挣的所有钱都花在我身上。当时我不明白,还和她吵架。”
“后来有一天她应酬完回家,喝的酩酊大醉,自言自语的说我想把全世界都给你。那天她又哭又闹,说了很多话,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自责,自责不能为我做什么,她一直觉得我为她牺牲了太多。”
沉星辰侧过头,轻轻的按了下眼角,一滴眼泪无声无息的从指腹流走,消失不见。
“其实不就是这样吗?你想为他遮风挡雨,但是他也想长大啊,你总要给他一个为你撑伞的机会,对不对?”
傅修明猛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撞了几下,不是疼,而是堵在胸口的血液骤然流淌到了全身。
沉星辰又空洞洞的看着墙,一整面墙的书,好像另一个世界。
有人推门进来,蔡蔡在问:“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沉星辰才恍然从另一个世界中回归现实,慢慢站起来,走向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