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殿内气氛无比庄重肃穆。
见翟王如此大义凛然,商悯由衷地生出敬佩之心。
当然不是敬佩他的虚情假意,而是敬佩他居然如此会演。怪不得能潜伏如此之久,要不是翟忆揭穿了他的身份,这谁能发现他其实是个妖?!
怕是连商悯自己,也会在和孔朔的后续接触中质疑自身的判断。同时她不免扼腕……如果人族真的多出这么一位圣明的君主就好了。
连武王商溯也对翟王很是佩服。
在不知道有妖族的时候,商悯的目标是达成盛世明君的终极成就。直到有妖的时候,她的人生目标多了一个,那便是驱逐妖族。
哪怕世上真的有翟王这么一个手段刚柔并济的贤君,商悯非但不会觉得是他挡了自己一统天下的路,甚至还会升起志同道合之感,以及与之一较高下的胜负欲。
拼国力,拼兵力?不止于此。她还要与对方比拼治国方略,比拼粮仓丰盈,拼牛羊数量,拼城池人口,更要比拼百姓富足。
可惜,实在太可惜……世上没有翟王这么一位贤君。
坐在君主位置上的许多人大多有着自己的私心,也有着个人偏向,因自身性情局限,反而无法冷静客观、选贤任能。可是孔朔不一样,他的目的比任何一位君主都要纯粹,他就是要让更多的人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即便他的最终目标是榨取这些人的价值,然而在榨取价值之前,他的确做到了安定一方,使百姓安乐。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商悯稍作思索,向翟王道:“昨日在驿馆歇息后,我忽然想起一事,狐妖可以化作人形,假如那只红狐是胡千面,他恢复人形一种打扮混迹人群之间,怕是难以寻找。谭公已经用寻妖罗盘四处搜寻,可是没有什么效果……王上见多识广,手下也能人众多,不知可知道一种能强制妖魔现形的办法?”
翟王皱起眉:“有,可是那已经不是灵物,而是宝物了。古籍上曾记载有一物名为照妖镜,拿那铜镜一照,妖魔就可显行,还能将妖魔吸纳进铜镜之中。此物我翟国没有,怕是遍寻诸国,也是找不到的。”
商悯略感失望。她要算计的当然不是胡千面,而是苏归。
“我司灵一部的典籍保存得还算完整,上面也记载了许多捉妖秘法。如果是蛇妖而非狐妖,能以雄黄为引施展秘术,让其现形,但是狐妖……自然是不能以雄黄为引了。”翟王露出回忆之色,“狐族多借助月相之力修炼,从月相入手,或许会有办法,但是也说不准……”
孔朔所言不假,月相的确对苏归的身体状况影响极大极大。
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一个突破口。
“王上果然见识渊博。”商悯礼貌夸赞,“能否请您帮忙留意查找一番?我与兄长不日就要启程去往赵国,请赵王相帮,集思广益,或许能找到办法。”说到此处,她无奈地笑了一下,“若那狐妖肯自己现身便好了,也免了冥思苦想。”
“现身是第一步,如何抓住才是重中之重,本王也备了些其他的灵物,二位既然要前往赵国,想必是不便回谭国送这些灵物了。”翟王略一顿,便道,“不日第二批十方阁弟子就要去往谭国,这些珍贵物件便交由他们护送吧。放心,灵物定会完好无损地送到谭公手中。”
“如此甚好,那便劳烦王上与十方阁诸位多多费心了。”商悯客客气气。
“为天下计,不算费心。”翟王笑了笑,开口唤来内侍。
不多时,内侍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过来,将它打开呈给商悯。
盒中放着的是一对机关木鸟,做工精巧,羽翼纤薄,瞧着工艺极是繁琐。
翟王道:“机关木鸟,打开腹腔可以放信件,旋转尾部就能自行起飞,是我翟国传信之物。二位若有要事,可凭此物联络。切记,二鸟比翼,放飞其中一只时,另一只需要留在身边,否则另一只就会迷路,信件送回了翟国,翟国却没有办法把信件送还给你们了。”
商悯收起机关木鸟,“王上思虑周全,在下谨记。”
“不知二位想要何时启程?或可命人送你们一程,去往赵国,可以乘船而下,比走官道要快一些。”翟王关切道。
商悯并未犹豫多久,“来翟国一趟,大事已了。宿阳诸事,也需再与谭公细细商议,有这机关木鸟在,我等也能将消息及时知会王上。事不宜迟,我想尽快出发,但不必劳烦翟国派人相送了,我与兄长自行离去就可。”
翟王道:“那好,二位可回驿馆暂歇了,若要离去,知会驿馆一声即可,本王便不叫人打扰二位了。”
从王宫中退出来后,商悯心情与上一次来到此地时大不相同。
天还是那湛蓝的天,国都还是那座国都,到巍峨的宫殿、坐在宫殿上的人,状似都没什么变化,可是她已然揭去了事物的表象,窥视到了此地的真实。
满心的恍惚不见,徒留五味杂陈的叹息。
“这么快就离开?”敛雨客沉思。
商悯暗自撇了下嘴,“敛兄没听出来吗?那翟王在赶我们走。他大概从各种情报中知道咱们来历不一般,心底还是有所警惕的,不想让咱们在安都久留。”
“既如此,那的确不得不走了。”敛雨客怅然,忍住没有回头去看翟国王宫的方向。
“留下也改变不了什么……破不了血屠大阵,行动还会被翟王处处限制。总归,该知道的咱们都知道了。”商悯沉默,“剩下的谋划要想起效,除了让翟王引导舆论,还是得在宿阳那边发力。”
“方才有一事,不知你留意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