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很安静,就像最安静的林间幽径。”我说。
克里希那穆提微微笑了,轻声说:“把它放下,慢慢地,不要践踏到它。不要打扰它,它现在还很脆弱,不要践踏到它。”
恒河边长满着芒果树、尼姆树、开花的橡树和菩提树,河边的寺庙和道场的废墟上布满了蒲公英和野蔓。几条小船正从河上缓缓驶过。肤色黧黑的船夫立在船头或在撒网。头上顶着水罐的妇女在河边的石级上小心地迈步。河边的高低不平的弯弯曲曲的石路上,落满了白色的花朵,那是从橡树上坠落下来的芬芳的白花。
傍晚,我们在河边散步。在夕阳中,水面的颜色就像新生的花朵。
“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克里希那穆提抬头望向河水,“每天清晨我都站在家中的阳台,看着朝阳带来崭新的一天。每个傍晚我都来到河边,看着夕阳送走陈旧的过去。”
“不带任何留恋和期盼,全是欢悦。”我说。
“全是欢悦,全新的欢悦。”克里希那穆提的两眼闪烁着恬静的柔光,安静地注视着我:“你有没有看过太阳雨?当乌云遮住太阳时,雨水突然倾盆而下,大地就像张开的子宫一样迎接着它。雨水把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洗得干干净净,到处充满着清新的气息。乌云一过,太阳便出来了。阳光洒在每一片叶子和每一朵花上。温柔的小花就像年轻的少女。我希望每一个人的心都像这样的小花。我要每个人都像晴空中的飞鸟一样快乐,无拘无束,独立自主,充满着自由的至乐。”
是的,我要当那样一朵小花,我要做那样一只飞鸟。
“空气有固定的住所吗?光有固定的住所吗?把空气圈起来,它就有固定的住所,局限一打破,它就无所不在了。”克里希那穆提的目光像浩淼的蓝天,脸容像夕阳中的水面。
是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圈起来呢,它应该是无所不在的,像空气,像光,像花香。
3逍遥游
我在辽阔的旷野里见到了庄子。那是丧妻以后正在击缶唱歌的庄子。
“你是想像惠子一样来指责我丧妻反歌没良心吗?”在我听了半天歌后,庄子问。
“我佩服你。”我说。
“哈哈,这有什么可佩服的呢,你也可以做到!”庄子哈哈一笑,说,“你想想,我的妻由无到有,由不曾有形体到具有形体,由没有生命到有了生命,如今又失去了生命,回到了无形,回到了无,这不是跟春去秋来秋去冬来,日出日落潮涨潮退的自然轮回一样吗?她是来于斯归于斯啊,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我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豁达,但我做不到。”我说。
“你碰到了什么无法令你放开的东西呢?”庄子愉快地问。
“我曾经拥有,现在一无所有。”
“那不就跟我一样吗?有什么可难过的?你想想,你本来就不曾拥有,后来拥有了,现在又失去了,那些你视为珍宝的东西,不也是来于斯归于斯吗?这是自然之道啊。其实你什么也没失去,你只是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这又有什么损失呢?”庄子说。
“我感到一无所有的孤独和忧伤。”我无法释怀。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庄子放下了手中的树枝,依然表情愉快地说,“有一次,我去楚国,途中见到一个骷髅,枯骨暴露出原形。我就用马鞭去敲击,问道:‘先生是因为贪生而违背真理以致于死的呢,还是国家败亡遭受到刀斧砍杀而成为这样的呢?还是你有了不善的行为,污辱父母羞见妻儿而自尽的呢?还是你遭受冻饿的灾患而致于死的呢?还是你年寿已高自然死亡的呢?’说完了话,我就拿着骷髅当枕头睡去了。半夜里,骷髅给我显梦说:‘你的谈话好像是善于辩论的人。看你所说的那些话,全属于活人的累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