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严帆与周远外出觅食回来后,洞穴里的氛围变得微妙了起来。
严帆视名门正道为洪水猛兽,之前是不得已才与方家人妥协休战。如今却不同了,自容欺出现后,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还拉着船老大周远一同表忠心。周顺是周远的徒弟,见师傅如此,便也一并站在了容欺身后。
至于方家兄妹……取针之后,他们与容欺暂时不计旧仇,但也并不信任。
正邪不两立,武林盟与离火宫本就不是一路人。
等到容欺察觉到什么时,就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变成了严帆等人,而顾云行待在方氏兄妹间,隔着火堆与他遥遥相望。
耳旁,严帆和周远周顺正商讨着造船之法,容欺却兴致缺缺,无端生出几分厌倦。
自遇到怪人开始,他们连夜奔波,渡海登岛,又与众人汇合。短短几日的光景,那段与顾云行结伴搭伙的日子竟一下子变得恍如隔世。
“右使,您可是在忧心顾云行这个变数?”严帆压低了声音,“有他在,的确是个威胁。”
容欺目光森冷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本座似乎并未让你开口。”
严帆一愣。
容欺皱眉:“还是说,离宫太久,忘了我的规矩?”
严帆的脸色“唰”地惨白,慌忙跪在了地上:“属、属下知错!”
对面三人听到动静,一齐看了过来。
“自作聪明。”容欺强忍着怒气:“滚一边去!”
严帆立时跪行到了远处。
容欺又扫了眼周远和周顺:“你们也滚。”
他们急忙哆嗦着身体,一并跟着退离。
身周总算没有旁人了。
容欺的心情却未见变好,尤其当发现对面仍望着自己时,他更是没什么耐性地勾起一丝狞笑。
方若瑶吓了一跳,缩到兄长背后,小声道:“这魔头真吓人,严帆和周叔他们为什么非要跟着这种人!”
方敛宽慰了妹妹几句,心中也是忧虑万分。
“游之,以我的了解,此人手段诡谲,性情残暴,断不可能相安无事地同我们离岛。你有何打算?”
顾云行却少见地没有应答。
方敛看向他,眼底浮出些许疑惑:“游之?”
顾云行轻叹了口气:“如今说这些,为时过早。先休息吧。”
西岛的夜晚仍是寒意刺骨,只不过狂风经由错综的通道逐渐衰弱。容欺孤身坐在火堆前,将枝条掰折,又一并扔了进去。
火焰暂小了一瞬,很快又蹿升起更大的火苗。
洞穴内,方若瑶抱着兄长的胳膊沉沉睡去,方敛运功为自己和妹妹驱寒。角落里,严帆混在周远周顺这对师徒间,几个人潦草地挨在一起抱团取暖。
不多时,洞穴内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就连方敛也阖目睡着了。
容欺却没有睡意,只固执地往火中添柴,好让这光亮不会消失。
许久后,顾云行走过火堆坐到了容欺身侧,也陪着他一起添枝加叶。
容欺诧异地看向他。
顾云行伸出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容欺用口型问:“不睡?”
顾云行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刺鳞,又随手从脚边捡起一截较粗的树枝,静静雕刻起来。
容欺一下就回想起曾经那些付之于火堆的成品,各个不成形状,还奇丑无比。于是,无声嘲笑他,明明连朵花都不会刻,非要装模作样糟蹋木头。
顾云行也不恼。他的手指修长且灵活,眼神专注,即便刻出来的东西不怎么样,可这雕刻的架势却赏心悦目。
容欺便也随之看过去,看着那截树枝被剔除外皮,又被一刀刀削成长块的形状。他起初感到好奇,看久了又有些茫然,最后陷入了深思。
不多时,一根细细的木棍递到了容欺跟前。
容欺疑惑地看向他。
顾云行侧身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多谢右使高抬贵手,没让我受针刑之痛。这枚‘刺骨针’,便送予右使,以记此恩。”
容欺沉默了,他看看那细木棍,又看看顾云行,眼里满是狐疑。
顾云行管这叫刺骨针?
不是,这刻的是刺骨针?
一瞬间,容欺很想为自己的银环刺骨针讨个说法。
顾云行见状,有些迟疑:“不像吗?”
容欺扯了扯嘴角,无声质问:你、说、呢?
到底谁教会了顾云行这么雕刻的!
“船!我的船……唔……”身后的周远翻了个身,嘴里吐出含混不清的呓语。
容欺一惊,急忙与顾云行拉开距离,见周远并没有醒转,莫名又松了口气。侧头看向一旁,发现顾云行也是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