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荒岛……早就消失于茫茫大海间了。
容欺夜不能视,只从顾云行的口述中了解大致的行进方向。
离去时他一心想着要回到陆地,此刻他才意识到,“离岛”并不意味着结束。只要方元磬在岛上,那么《天元册》的任务便永远压在自己身上。
——邹玉川根本不在乎功法,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方元磬的下落。
“说吧,你想要什么?”邹玉川的声音将容欺自思索中唤回。
容欺抬眸,对上邹玉川含笑的眼睛。
邹玉川:“无论你提什么要求,为师今日都能满足你。”
容欺:“师父的意思,是相信我所见之人是方元磬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尸首,意有所指。
方元磬只有一位,那么岛上和殿上,必有一个是假的。
大殿之上顿时陷入了死寂。
邹玉川只沉默了片刻,道:“许厌,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许厌跪在他面前,道:“师父,弟子绝无半分欺瞒之意。我未曾见过方元磬,还特地寻了几个知道他长相的人,多方证实之下才断定其身份。”
许厌的几个心腹手下此刻也回过神来,齐齐跪地。
“地上之人酷似方元磬,副宫主也许只是一时错认。”
“即便右使所呈名册是真的,但他口中的方元磬是真是假,犹未可知呀!”
“还请宫主三思!”
……
容欺冷笑一声,目光一一扫过这帮人:“你们的意思是,本座在说谎?”
许厌座下刑堂堂主立马道:“右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此事诸多疑点,我等也是希望能查出真相。若是武林盟的人从中作梗,故意离间,岂不是落入了圈套?”
容欺:“真相?真相可不是靠几张嘴说说便有的。”
他不再辩驳,只看着邹玉川,等待他的定夺。
邹玉川扫过身前替许厌求情的几人,淡淡道:“行了。”
他随手抽出了近前手下的佩剑,递给容欺:“你不喜欢谁,杀了便是。”
许厌一下子震惊地抬起了头。
容欺低头看着手里的剑,却没有动作。
方才出声之人顿时不敢再开口。
邹玉川此举便是给了容欺殿上的生杀大权。
在他消失的这半年里,没有人忘记过——作为邹玉川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这尊杀神,放开手脚后,是真的敢大开杀戒!
许厌:“师父,当初是您亲自确认了方元磬的身份,还……”
“够了!”邹玉川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找错了人,为师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说到底,你既没有找到《天元册》,也没有把真正的方元磬带回来,就算真要了你的命,也不为过。”
许厌看出了邹玉川心意已决,苦笑一声道:“倘若今日容欺没有现身呢?您让我做这少宫主,又是为了什么?”
邹玉川却不再多看他一眼,眼神落在容欺身上:“还不动手?”
容欺:“师父,我尚有一事想问问副宫主。”
邹玉川皱眉,他对徒弟间的争斗没什么兴趣,索性背过身去。
容欺便又说道:“当日与我流落荒岛的还有两位船员,他们二人是师徒,师父叫周远,徒弟叫周顺。副宫主可认得?”
许厌垂头看着地板,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未听说过。”
容欺又看向侧边,正对上沈弃愕然的表情。
他心下了然,继续道:“我在那荒岛上苦熬了数月,好不容易同他们二人造好了船只,眼见有希望能出去了,谁曾想……他们二人竟趁着暴雨之夜将船偷走了!”
“临走前,他们下了蒙汗药,见我无力反击,便什么都告诉我了。原来那二人是许副宫主的眼线,为的就是出去给他通风报信。师父,弟子被迫留于荒岛,险些以为再无法离开,此等绝望痛苦,又岂是一剑便能偿还的?”
邹玉川:“你想如何?”
容欺:“弟子恳求师父,出岛之日,带上许厌一起,我要让他也尝尝独留荒岛不见天日之苦!”
邹玉川似有些意外,片刻后笑了笑:“都依你。”
“多谢师父。”顿了顿,容欺冷声道,“那荒岛就在十四座仙岛之外。我虽记得路线,但茫茫大海,无从说起。”
邹玉川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容欺又道:“只有入了海,我才能寻到方向。”
邹玉川眯起眼:“你有几成把握?”
容欺拱手道:“九成。”
邹玉川显然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当即下令将沿海的三处据点尽数归到容欺,许他随意调动码头船只的权利,至于许厌,则被收押至地牢。
“还有一事,你虽没提,但为师还是要替你昭告天下。”邹玉川看向众人,扬声道:“从今往后,容欺便是我离火宫唯一的少宫主。”
此言一出,殿内再无异声。在死寂般的沉默中,授印大典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