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玉川叹了口气:“是真是假,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同师父置气呢?”
容欺:“你不是我师父!”
邹玉川:“即便师徒情谊不复,可我将你从易水河中救起是不争的事实。若非如此,你哪来的机会和父母团聚?”他身形微动,绕过容欺的长剑,一把抓住了他握剑的手,眼中流露出期盼来,“乖徒儿……难道你连师父这唯一的心愿都不肯满足吗?”
容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邹玉川:“我承认不该让你为《天元册》送命,是师父做错了。你带我去岛上,也算全了你我师徒之谊,如何?”
邹玉川从未这样软言相求过,容欺怔了怔,很快又清醒过来:“我说了,答应你可以,但你得放人。”
邹玉川摇摇头:“容欺啊容欺,你也就只有受制于人时才听话些,为师若是放了她,你便又要不乖了。”
容欺冷笑一声,挣开邹玉川的手,持剑与他拉开距离——说了半天,这人自始至终都打定了主意要以徐兰芝的性命威胁自己。既如此,他们已无话可说。
邹玉川脸上笑意尽褪:“你当真不在乎生母性命?”
“我虽生了他,却将他弄丢了数十年,哪里值得他为我去做不愿意的事。”徐兰芝的声音自背上传来,容欺侧过脸,察觉到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顿时身体一僵。
徐兰芝在他耳边柔声道:“好孩子,与这种人不必多费口舌。所谓威胁二字,无外乎是有求于人,他不敢杀我的。”
容欺:“崔夫人……”
徐兰芝“嘘”了一声,继续道:“你听着,我总共就这一条命,他杀了就再无转圜余地,所以你不必受他胁迫,你不想告诉他,便不用告诉。”
邹玉川扭曲了面容:“崔夫人,何必如此?”
徐兰芝抬头看向他:“我夫君是当世筑器第一人,天下之人对我山庄神兵趋之若鹜,你若杀我,我夫君便只能以名器作悬赏,广邀江湖侠士为我报仇。”她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几分讥笑,“邹宫主不久前刚被人围攻过,自是不怕做这过街老鼠。可惜武林盟的人大多是受师命门派驱使,未必尽心竭力,可我夫君召集来的人,为的可都是他们自己!”
邹玉川沉默良久,拍掌道:“崔夫人真是伶牙俐齿。”
说话间,船已入海半里,容欺看准时机,挥剑震退众人,带着徐兰芝退至船的边缘。船身极高,往下望去,只能看到滚滚波涛和深不见底的海水。
邹玉川没有去追:“你本就怕水,何况还背着人。乖乖随师父出海,我保证让你们全须全尾地回来。”
容欺心道,邹玉川的话,他是半个字也不会信了。
“轰——”岸边忽然响起震天巨声,船上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黑烟滚滚,停靠在岸边的两艘大船燃起了大火。更远处,人头攒动,大批苦力与离火宫留守弟子发生冲突。
又是一阵雷鸣响声,西北口陡然出现一道缺口,人们争相涌了过去。
另一边,几艘小船相继离港,正朝他们赶来,也将容欺的退路彻底封堵。
容欺道:“你连路线都没有摸清,就让这么多人陪你去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他原以为出海的船只仅有一艘,结果竟有那么多艘船跟随其后。
邹玉川笑道:“有你带路,此次出海便不是漫无目的!”
船入海中,不知不觉间已完成了加速,眼见着离岸边逐渐远去,容欺的心中涌起焦躁,他根本不清楚完整的路线图,海上风云莫测,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邹玉川,你这么做只会害死所有人!”
“为师保证,此次出海,绝不会为难你与崔夫人。”邹玉川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望着无垠汪洋,脸色竟透出奇异的兴奋来。
这时,忽有一道绳索自小船飞来,牢牢扎在桅杆之上,须臾间,有人踏绳而来,落到了容欺身前。
“顾云行!”容欺见到顾云行,眼睛一亮,随即恼怒道:“你追来干嘛?这下我们都回不去了!”
就不能悄悄坐条小船来接他们吗?
顾云行低声道:“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
肩上的手蓦地捏紧了自己,容欺偏过脸,对上徐兰芝探究的眼神,顿时咳了声:“废话少说,现在怎么办?”
顾云行看了眼离岸边的距离,叹气:“看来这趟岛上之行是非去不可了。”
容欺半点不想再出海,闻言撇了撇嘴,满脸的不情愿。
“顾门主,又见面了。”邹玉川打量着顾云行,幽幽道,“天极门远在临沧城,与我离火宫相去千里。你不在门中坐镇,总插手别派的事做什么?”
顾云行朗声道:“邹宫主盛情相邀,不如多带上我一个?”
邹玉川:“我这船归期不定,念在你母亲的面上,顾门主还是请回吧。
顾云行:“邹宫主想要寻岛,怕是找错了人。”
邹玉川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顾云行:“返程那几夜,我们几人轮流值守。我替容欺多值了一轮,又不放心严帆,再值一轮。余下的,方敛已尽数告诉了我。因此,去过岛上的一行人中,顾某才是唯一真正知晓全部路线之人。”
容欺皱眉:“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顾云行拉住他执剑的手,安抚了一下。
“邹宫主大可不必总惦念着逼迫自己的徒弟,你是他师父,也该清楚,他能告诉你的信息有限。”
邹玉川面色深沉了起来,顾云行说的委婉,但他知晓容欺自幼怕水,夜不能视的问题,也早就做好了信息不全的准备,因而是打算到了海上再做推演。反正东海之滨召集的船员无数,他迟早能试出正确的路线。
可既然有现成的答案,他自是乐于省去这一番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