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室友忽啦敞开被子,露出半截头,伸个小指头,指指那几只千纸鹤。
惠圆笑了笑,室友看不见,却听到她凄森的牙齿声,你要杀我,你不得好死!
惠圆隔着被子吹了吹室友的耳朵,你真聪明,谁说你傻?你是天下最聪明的第一名。
真的?室友又露了露头。
那个,惠圆也指指千纸鹤,我再告诉你个秘密:那是我杀人的人头,你数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杀完了,杀死了,死透了,我就折一只挂起来。
室友打起了哆嗦。恶魔!
她去扯钢丝,想再次勒住惠圆,或者将她勒死。惠圆不再受她控,两下把钢丝从头上拔出来,扣在室友脖子上,钢丝头很尖,扎在室友手心里,登时汩汩地冒血。
你不得好死!室友骂着却晕过去,她晕血。
惠圆把钢丝缠缠,两头绑上塑料袋,拉开门扔了下去。她知道,清洁工很快就要上街清扫了。
惠圆无法睡下去了,她把几只千纸鹤拆开,当年她大学里的宿舍进过贼,东西被翻了个底朝天,同学少了只袜子,学校也请了保安,巡查,损失很小,也不了了之。同学吓得不敢把值钱的东西放在宿舍,有的买袜子都不敢再买同颜色的。那几只千纸鹤就挂在床头,那些人却没发现。
惠圆用手机的光照着,把千纸鹤上的字又看了一次,放在手里摩挲,然后拿室友的小钢盆去了洗手间。
第二天一早,室友发现她吃饭泡面用的盆里一撮纸烬。惠圆在提前给她烧纸钱了,她披头散发地光着脚往下奔,被其他几个人看见架住,架回来。
惠圆正在洗脸,床头几只鲜艳亮红的千纸鹤被窗户吹来的风吹得左飘右摆。
惠圆没来得及穿外衣,脖子上的勒痕很明显。
送医院吧,几人中的一个人说。昨天就看见她发病了。你这脖子是她勒的吧?
惠圆苦笑一下。
申请换宿舍吧,前面一个差点被她闷死在被窝里。
我以为她好了。一直也没犯过。
这病时好时坏,家里人也不管了。
惠圆帮着把室友放在床上,有人在打电话。室友两眼直直地盯着惠圆,惠圆拿毛巾给她擦脸,她伸出牙来咬,惠圆把毛巾包住自己的手,不让她咬到。
快成狗了,打电话那个人把室友的两手反剪着。
轻点,惠圆说,别弄疼了她。这人瞧了她一眼,把手道放轻。
救护车的声音能听见了,惠圆蹲下来,室友的眼睛里反射出那几只千纸鹤,听话啊,她说,要不一会打针很疼的。我也不喜欢你了,你也没地方住了,抱抱熊也不理你了。抱抱熊是室友最贵的财产。
室友松开牙,毛巾落在地上。惠圆捡起来。想想又给她系在脖子上当围嘴。
绑室友手的那个人临了对惠圆说,她呢,也算是公司的一个吉祥物了,大老板下了道令专门给她开了个慈善会,她有医药报销的。要是没了她,我们倒没什么乐趣了。
惠圆穿了几天高领衣服。有时候刺挠过敏,她把衣领卷起来,里面垫上一层纸。最后皮肤烧出一层红疹,这高领衣服实在穿不得了,惠圆索性露出来。
封锐一眼就看到了。他拨拨她的头,看了看。家暴?
爆你个头,惠圆为室友和自己的住宿头疼,皮肤过敏,她无精打采地说。
哄小孩呢,绳子勒的?
惠圆也不想瞒,室友犯病了,半夜用钢丝把我绑起来了。
你和一神经病住一块?封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锐。惠圆的耳膜嗡了一下。
她把衣服招了招,故作轻松地说,临时没地方,先将就着。
你很缺钱?为什么不自己出来住?这儿的最低工薪标准我是知道的……
惠圆向上看了一眼。
封锐不知她看什么,继续训斥,你在作死,我可以……
惠圆上下左右翻动自己的眼珠,她觉得她的视线是不对称的,因为看到的物体也不对称。
我不接受,也不喜欢你的施舍。
惠圆截住了封锐的想法,她让我清醒,她很危险,我知道,但谁不危险呢?人人心内都住着一个恶魔。只不过没放出来罢了。
封锐将惠圆推到了栏杆上,栏杆的后柱圆头顶到了惠圆的脊柱,惠圆皱了眉。你在故意寻死?封锐问。
关你何事!她挺挺腰,离开栏杆,仰起脖子。
封锐哼笑,我或许能帮你个忙,我的剃须刀刀片有不少备用的,都很锋利。惠圆拧身走,余光瞥着封锐会不会追来。封锐没追,而是倚靠在刚才撞到她的栏杆上。惠圆把手放在胸前,手上残留着折迭千纸鹤的红纸亮粉,惠圆捻了捻。
惠圆没打算搬出去,若不是封锐强行介入,她也许会和室友同病相怜,相伴至死。封锐跟她回了宿舍,把她的东西胡乱卷了卷,扔上了车。
你有病吧?惠圆跟下楼还在问。你是什么人啊,随便介入别人的生活,我跟你没关系啊。封锐回头,恶狠狠地说,我有病,别理我。
你跑来我这发什么疯啊?有病回家治去。惠圆爬到车里拖她的行李物品。封锐一脚把她踢了进去,关上车门。
我跟你说封锐,你太武断了,我现在没危险。你要带我去哪?
送你买刀片。
你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
你不是说我有病吗?讲什么理?
你整个一强盗!你放我下去!惠圆气愤地在后座跳了起来。封锐把一件衣服扔惠圆脸上。想让她老实点。
你别瞎作雷锋,我不会感激你的,而且我也不喜欢你。
爱喜不喜。封锐不跟她讲道理。
你要带我去哪?鸡同鸭讲一番后,惠圆唇干舌躁,力气也快用完。
上船。
你要把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