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到真正恨他,也做不到原谅他。
带着矛盾的感情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沈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身后,出声安慰,“姐姐,别难过了,他不值得。”
“我知道。”可她仍旧泪流满面。
沈照从身上摸出皱巴巴的帕子递给她,又走到她身侧,背对着她单膝跪蹲,“公子和烛音姐他们还在家等我们呢,走吧姐姐,我背你回家。”
官兵上前带走任祺的尸体,希玉在原地一动不动。
“姐姐。”变声期的沈照声音并不动听,但胜在温柔,“你该开始新生活了。”
——
回家以后,希玉看到自己的灵堂忽然情绪崩溃,哭得不能自已。
沈烛音留在她房里陪她一整夜,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整晚下来,沈烛音的衣裳都被她哭湿。
希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或许是为任祺的死,和她过去有关的最后一个人也离她而去了。又或许是因为看到朋友对她的珍视,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拥有他人真挚的感情。
又或者,她真的很想爹娘……
她前半夜号啕大哭,后半夜抽抽搭搭。
在她房外,谢濯臣和言子绪也站了很久,完成任务回来的沈照在旁胡吃海塞。
在任府蹲守隐藏的日子,他几乎都饿着。
“畏罪自杀?这么草率?”言子绪不可置信,“还有这种好事?”
沈照啃着鸡腿点着头。
言子绪觉得不真实,“谢兄,你觉得是真的吗?”
他怕极了又是什么障眼法。
“我亲眼所见。”沈照咽下一口食物,强调道:“绝没生还可能。”
回答的是言子绪,但他眼神瞟过的却是谢濯臣。
得到他的如此保证,言子绪稍稍安心了一些,“那就好。”
他掰了掰手指,“终于结账了,搭进去两个铺子呢。”
雇高手、打点官府、托付宋大人、办葬礼……全都是钱。
谢濯臣望向他,“她大概一辈子都还不上这笔钱,你打算如何?”
“没关系。”言子绪浑身放松,“我也没打算要她还,朋友嘛。”
哪个好人这么交朋友,谢濯臣心里好笑,“你很缺朋友吗?”
言子绪一愣,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又看向他,点点头。
诚恳道:“是,我很缺朋友。”
谢濯臣微怔。
言子绪嘴角上扬,但笑容看起来很勉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就没朋友。小时候我娘不让我跟穷人玩,因为他们对我没有帮助,也不让我和有钱人真心当朋友,因为他们绝对对我有所企图。左右不过都看重我的钱,而没人在乎我这个人。”
谢濯臣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他能回答得那么认真。
“谢兄。”言子绪背过手,有些紧张,“我们算朋友吗?”
谢濯臣一愣。
言子绪抿了抿嘴,“当初……因为我知道音音是女孩,你对我满是敌意和提防。如今我知道了她重生这么大的秘密,但你们聊起此事时甚至没有避开我。所以,谢兄,你是把我当朋友了吗?”
或许,谢濯臣心想。
他说:“我也很看重你的钱。”
言子绪释然一笑,叉着腰感叹道:“那幸好我很有钱!”
傻子。
谢濯臣轻笑,“行了,回去睡觉吧。”
“你也早点休息。”言子绪转头看向还在啃鸡爪的沈照,“还有你。”他竖起大拇指,“小屁孩,你有点本事。”
沈照:“……”
他夸人可真难听。
言子绪回了房间,谢濯臣还没走,在沈照身边坐下,“慢点吃,不消化。”
沈照擦擦嘴,“公子,我的任务……”
“完成得很好。”谢濯臣没让他说完,“非常好。”
沈照嘿嘿一笑,还是公子夸人听起来舒服。
于他而言,任祺必须死,因为那是公子的任务。
于谢濯臣而言,任祺必须死,因为所有拿沈烛音威胁他的人……
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