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刺鼻的硝烟石油气味随着稀薄的空气传进来,隐隐夹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萧子期面色突变。他看向趴在自己身上不知死活的萧律行,淋漓的血水从胸口、肩膀的洞口处横流满地,血红色把那张英挺的面貌模糊得面目全非。
被萧律行重重压着,萧子期根本不能动也不敢动,残留在耳边的哗啦啦泼灌石油的声音尚未停歇,他周身的时间被硬生生地投入寂静的荒野,眼前只有那前方那人一呼一吸间脆弱的浮动在空气中振荡,连纳米般的尘埃飘散都清晰可见。
萧子期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也随之那逐渐平息的呼吸而停止,他的眼睛在动乱中沾上了血浆,那绛红色的眼珠子牢牢盯着合眼安静下来的萧律行,和他们背后破裂的世界,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喧哗和火光冲天而起。
伴随着石油冲击地面发出的巨声,透过那双红色眸光,似乎很快就能看到巨大的钢铁车板在炙热的火浪中燃烧殆尽,黑火卷席他们肆意掀起重重火花,刺目般烧灼整个虚无黑白的世界。
——他们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
自那梦魇般的可怖夜晚往后的无数个混沌的日日夜夜,萧子期还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浴血的手缓慢地握起拳头,手背青筋突出,指甲深深刺进掌肉里,掌心被压得骤失血色。
我……
他咽了口口水,嗓子像被砂石磨过般的干硬。
突然身上的人动了一下,轻微得像是错觉般。
在萧子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萧律行的头偏了个微小的角度,然后低头凑在他耳边,虚弱而轻声说道:
“我衣服里有枪。”
对着萧子期震惊的眼神,萧律行却只有苦笑,然而他还没继续说话就先扭头闷咳一声,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伏在萧子期身上缓了片刻,这才哑着嗓子在他耳边道:“可是我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行了,没办法使枪带你逃离。”
车外浇灌的汽油猛地从破碎大开的车窗玻璃中泼洒进来,淋淋扬扬地覆盖在满地的鲜血之上,石油的硝烟气息和血水的铁锈味道混杂在一起发出难闻欲呕的油腻腐臭的腥味。
“如果当年你的手没有为了救你母亲而受伤,现在或许还能用它来逃出生天。”
“可是现在……”萧律行眯着眼看着身底下萧子期的苍白的面容,突然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维持笑容是很艰难的事。
“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去死了。”
萧律行俯趴在他身上,半阖着眼。
因失血过多而朦胧不清的视线中看着萧子期抬起手,缓慢地、轻微地将手伸进自己染满鲜血的白色衬衫中,在里面停顿一下,再慢慢地拿出藏在里面的□□。
仿佛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萧律行没有阻止他。
“你——”开口涌上的血腥味让萧律行停了下来,将那口唾沫重新咽下去,他才语速极慢地重新说道:“你想好了吗?你的手曾经受过的伤留下的后遗症,根本不可能还有力气给你拿去挥霍。”
“连枪都拿不稳,你还能拿什么去和人搏命?”
沾满鲜血的惨白的手握着那把黑色□□,萧子期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我不知道。”
萧子期抬起眼眸移向萧律行讥嘲般的目光,带着血光的眼睛明亮黑红摄人心魄,他一字一句及其轻微地道:“可是只有我可以。”
这是一个别无选择的选择。
闻言萧律行笑了,但很快又笑不下去,头蓦地捂进萧子期胸前的衬衫咳嗽两声,哗啦啦的浇油声掩盖了他极力忍制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