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车皮让整辆车在黑夜中也看不清轮廓,仿佛能看到躲在里面的人支楞着脑袋偷偷透过车窗往外瞧着他们。
萧子期开口了,他的声音由风中传递过来,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不这样的话,她只会更不舍得离开……”
陈子柯却突然道歉:“对不起……”
萧子期没意料到般地顿住,缓缓转头看向他,眸光闪动着不解的光芒,然后他垂下睫毛,将那道流动的光被遮掩不见,他摇摇头说:“不对,应该是我要对你说谢谢。”
“不,”陈子柯马上打断他:“明明是我知道了一切,却还是恬不知耻地来见你。我爸他……他当年真的……”话说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停住了,因为他看到萧子期的侧影在黑暗中变得僵硬。
陈子柯咬咬牙,还是接着下去小心翼翼地说:“我明明知道我爸当年……害死你妈妈,在你长大后还试图对你下手争夺爷爷留下的最后隐藏的遗产……”
“……够了,”萧子期抬手阻挡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不!让我说完!”陈子柯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我明明听到了,躲在门外听他们承认了犯下当年的罪行,还听到了他们商讨要怎么从你手里夺走爷爷当年留给你母亲的遗产,我得知了一切,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只是因为我不愿意破坏现在的看似完美的生活,妄想隐瞒一切来维持这虚幻的假象。”
陈子柯蹲下身,抓起地上一抔泥土,五指成爪状紧紧握在手中,看着指缝间细沙簌簌掉落。长风萧然,四面寒寂,声音在狂风中格外苍凉。
“我早该注意到的,那个司机,在第一次出门接我的时候看到了你,那时候我就觉得他的反应很不对劲,可是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他猛地松开握成拳的手,细沙泥土受重力像水流一般纷纷掉落在地面上,手心纹路留有少许的细微砂石,他抬起手捂住脸,粗糙的磨砺感磨得他的皮肤有点痛,可他却毫无知觉。
“知道了那么多事情,我总算明白了你当年为什么得知了我们的关系,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只是称呼我学长……也知道了为什么每次一提到我家你的脸色就变得莫名异常。”
陈子柯咬着下唇,牙齿在唇上压出一片白色的印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再次面对你。”
阴冷潮湿的空气逐渐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四周静得只能听到寒风吹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
“学长,我说过了,”萧子期道:“不要把别人犯下的错误加在自己身上,那只会拖累你。”
“可是你呢,你就不怕被我拖累吗?”
风声如哭嚎层层汹涌传递过来,吹得树枝剧烈晃动,也给那灰暗的夜色增添一分危机感。
萧子期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淡,仿佛下一秒就能消散褪去:“我没什么地方值得别人拖累的,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并不存在。”
没有值得的?
即使他说的话意味很淡,可陈子柯却捕捉到了这个突兀的词眼。
不知道为什么,陈子柯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想到了陆承则。他看了看萧子期,又想起陆承则这么多年对他的死追烂打势在必得,不禁打了个寒战。
仿佛透过内心看到了他的疑惑,萧子期转头看向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只见昏暗的夜幕下车身都似乎和黑暗融合一起,更别说看清坐在里面的人了。
即使里面的人影都看不清,萧子期还是盯着那一点看,神情格外专注,像是看着一件再也见不到的宝物的眼神,对陈子柯轻声说:“萧祈……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