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碗面嗦完,张全却觉得自己压根就没吃够。他觍着脸笑笑,看向裴宴,后者正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嚼着面条:“是叫裴宴吧?这锅里——还有面不?”
“就这些了。”
裴宴咽下一口面,在张全一脸遗憾的神情中慢吞吞地说:“不过,这渝州小面就是我准备摆摊卖的。如果我能在熙来街摆摊,那您只要想,就能吃上。”
张全:“……”
刚刚张全还在心里发誓,绝不会冒着得罪袁志的风险给裴宴帮忙。
然而一碗面下肚,想法已然不那么笃定。
光是每天能吃上这一碗面,那已经足够诱人。
他思考几秒,说:“你既然来找我,应该知道点我现在情况。”
张全言下之意,他现在被袁志压在下面,身不由己。
然而裴宴却是一笑:“不瞒您说,我确实知道一些。”
“比如,您现在升职的希望不算太大,但并非完全没有;比如,您女儿她那个专业,去国外读个两年研究生回来,找的工作能上几个档次,人生都会大不一样。再比如……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您应该还抱有打败袁志,成功升职的想法。”
张全呼吸一窒。
这些都说到了点上。
刚才张全还觉得裴宴是个毫无心机的愣头青,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姑娘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老沉不知道多少,远远超出她的年纪。
她并没有保证说,有了她,张全一定能升职。
可话都说到这了,张全真的能甘心放过这么一个,能大大提高他打败袁志,成功升职的机会吗?
裴宴慢吞吞地喝了口水,看向张全:“我希望您至少能考虑考虑。”
如果换做半小时前的张全,他肯定一口回绝。
然而,他刚刚才见识到那一碗神仙一般味道的面。
他盯着裴宴的眼睛。
她眼型很漂亮,或许是因为瞳孔比常人深的缘故,总觉得很难看懂她究竟在想什么。哪怕觉得看懂了,也不确定那看懂的一点,是不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
他有点想抽烟,搓了搓手勉强忍住,扶着额头思考良久,道:“我得跟我媳妇商量下。”
裴宴等人进卧室,给他们留出空间。
关上房门,裴珠和何婶终于忍不住心中波涛汹涌。
“宴宴,你昨天想的就是这个?”
她们昨天都以为,裴宴想烧顿大餐贿赂一下张全,她刚说吃面的时候,她们还以为她是真不懂人情。
现在看来,哪里不懂,她懂得比她们这些大人都多。
她那段话字字戳心,哪怕张全原先没那么不甘心,都要被她说得不甘心。
裴宴再摆出自己这张王牌——张全至少也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何婶连连感慨,裴珠则是又欣慰,又心疼。
也不知宴宴是经历了多少,才磨出了这样的为人处世。
没过一会,卧室门被敲响。
张全的答案早有预料:“我得跟你商量下情况,才能决定答不答应。现在太晚,你明天来趟我家。”
第二天。
裴宴赶着大早来到张家。
张全在门口迎接。明明裴宴是小辈,他却莫名一点都不敢轻忽,给她泡了茶才坐下,将一张熙来街的详情图铺在面前的茶几上。
“熙来街呈‘l’型,有两条边,摊位分散在‘l’的两头,店面则集中在中间。这两条边里,其中一条边紧贴着浔传的西门,袁志管的就是这一边。”
浔阳市有不少大学,大部分集中在市区和城南。城北这边主要是两所,浔阳传媒大学“浔传”,s省大学“s大”。
s大离熙来街有一站路距离,虽说也有学生来这吃饭,但比不上就在旁边的浔传。
“下午有课,晚上有门禁,大部分学生都懒得跑太远,”张全点着图说,“因为这个客流量差别,不管是开店的还是摆摊的,都爱去袁志那条边。他那边位置供不应求,我这边则只能捡他那边挑剩下,做得没那么好吃的。长此以往,学生更不爱过来。”
见裴宴点头表示明白,张全接着道:“熙来街商铺租金定死,摊位除了每月200租金以外再抽成营业额的25%。商铺这边,因为地段差别还不算大,基本能打平。但摊位因为离得更远,哪怕我尽力想办法,做宣传、发传单,每个月也能差不少。”
“偏偏我们业绩算法,加上各种参数,摊位这边抽成占比很重。”
裴宴被这些参数弄得有点晕:“算到年底,您还需要多少抽成?”
张全:“八万。”
八万,听着不多,相比整条熙来街的营业额来说不过是个零头。但这八万只能从小吃摊抽成上出,且得在目前基础上硬生生多出来这么多,张全不仅填不上,差距眼见着还要越发增大。
裴宴飞快算了个数,如果想要靠她一个人填上差距,年底前她得赚三十万。
现在已经九月中,哪怕她明天就开始摆摊,那每天营业额也至少要三千。
“我手里卖的最好的摊贩,平均下来,营业额也就每天1500左右。而你要比他多一倍。”张全抽了口烟,“你觉得怎么样?”
他仔细看着裴宴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