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很淡地叫了我一句:“罗缚。”
“你苦不苦。”
那一瞬间,如平地惊雷起,一种难以言述的情绪盘踞在我的心头;厌恶的,不甘的,排斥的,诡异驳杂的情绪闷在心里,一路从肺腔顶到喉咙……
多年没有的滋味,莫名腾升而起——什么时候,我已经可怜到让一个堕落无能的废物去怜悯。
大多人自以为是的说出这些话,自以为是救世主,自以为善良,不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难以启齿的私欲。
那种高高在上的欲望。
最后我将它们按下去,扯着嘴角朝萧欠笑了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怜么?”
倏忽间,萧欠愣在原地,像是察觉出来什么,似乎想向前拉住我,最后却不了了之,也没有再开口。
我乍然意识到我的话好像说重了,这样娇气的小孩听不得这些重话,最后只好软了软语气,轻声安抚道:“你想不想要蝴蝶?我送你蝴蝶好不好?”
“很漂亮的。”我凝视他道。
他眨了眨眼睛,那双眼里润着水,原本干涩的眼眶莫名有些泛红,近乎扑过来似的将我搂着,亲吻着我的脸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抱住我的脖子,无声地呜咽起来;胸腔起起伏伏,似乎在颤抖。
这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溃散。
也是他在清醒时,最后一次在我面前脆弱。
可惜,他后来不那么喜欢我了。
我握着蝴蝶,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孔雀蓝丝绒盒,郑重递到他手中。他没有打开,只是垂头看着,如旧时的小姐。
矜贵,娇气。
我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又在发间揉了揉:“不哭了。”
“换件衣服,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你陪陪我。”半晌,他终于答复,“我不要泡澡。”
我搂着他的腰将他带到浴房,从藤木柜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出一件青紫相间的正绢长袍。大片的青中泛着黄,最后与烟红相融;绢面上绣满花与桥,合在一起成了歌舞升平。
我私藏许多年的袍子,披在蝴蝶身上,才堪堪遮到他脚踝。
“洗完澡,擦干以后穿这个。”
“很好看的。”
蝴蝶没有反抗,两只手交错在膛前紧了紧衣服,很闷地说了句:“陪陪我。”
“就站在这,别走。”
他的眼睛里仍透着脆弱,最后撑着袍子,一个人颤颤巍巍进了浴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站在原地。我等了很久,没有水声——没有任何声音。
“萧欠?”我敲了敲门……
没有声音!
我闯了进去,昏暗压迫的浴间被破出几丝光。我看见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靠在浴缸中瑟瑟发抖。他看见我来,眼睛里早已没有泪水,只有发红的,被擦伤的眼眶。
“罗缚……”
蝴蝶胸针被他握得太紧,几乎穿破掌心。
“我不要泡澡。”
什么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