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他茫茫然地在外头游荡,直到身心俱疲,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思考,他才回转家门。
月华已上,浓重的霜露,却无法让他感觉到一丝寒意。
因为,心早已寒透。
当他活该吧!谁教他要痴痴爱着一个早已心有所属的女人呢?遍体鳞伤也是他自找的。
这么多年来,这滋味他早已尝尽,无数次在暗地里为她黯然神伤,然而痛过之后,他仍是执迷不悔。
拖着疲惫的身心推开房门,一踏入房中,他马上灵敏地察觉到不对劲,#x5c3d#x7ba1是在黑暗之中,他仍能感受到房中另有人在。
“谁?”他本能地喊道。
低低软软的声音由角落传来:“你回来了吗?”唐逸农一震。
嫣儿?她怎么会在他房中?
他迅速掌灯,看清了抱着枕头蜷在房间一角的语嫣,他挑起眉。“你在这里做什么?”“等你。”而且等了好久,他都不回来,害她睡着了。
眉心又打上一个结。她等他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间在这儿?”
“他告诉找的。”她觉得自己好乖,有问必答。
唐逸农心知肚明,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大哥。
他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有事吗?”
“你是不是很生气?”她小小声地问。
他抿着唇,硬是不答。
“嫣儿不乖吗?”他还是不看她。
语嫣急了,上前拉住他的手。“你骂我好不好?不要不跟我说话”圆滚滚的泪珠儿挂在眼角,眼看着就要滴下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他说了好多话,而且好凶,可是她都听不懂,一定是她太笨了。
她好怕他再也不理她,那她怎么办?她想看他,想让他抱,可是他不见了。
她一直哭,一直哭,所以那个人就叫她在这里等,一定等得到。
太阳公公回家了,可是他没有回家,她好担心,还以为他不要她了。
眼前的小脸写满担忧,唐逸农真恨自己如此没出息,就是硬不起心肠对她。
叹了口气,他向她妥协,也向自己的心妥协。“我不骂你,也不生气了。”
“真的吗?”她又惊又喜。
“真的。快回房睡觉去。”
“不要,人家要跟你睡。”她赖进他怀中。“我连枕头都带来了。”敢情这是有预谋的?
唐逸农差点栽倒,以为他听错了。
白天才刚亲得心猿意马,晚上又吵着要跟他睡,她当他是圣人吗?
他一点也不想大半夜和自己玩“天人交战”的戏码!
“不准,回房去!”要真依了她,她的名节就全毁了。
“不要。”她反而将他抱得更紧,拿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博取同情。“人家怕嘛都没人陪我,外面又暗暗的”
“我找岚儿陪你睡。”他随口点了个丫鬟的名字。
“不要。”
“桑语嫣,你不要无理取闹哦!”心里头烦躁得紧,火气也上来了。
“人家就是只要你嘛,别人我又不认识,我会怕呀”她愈说愈小声,扁着嘴不再出声,委屈的泪珠盈满眼眶。
“你”他吸了好几口气,压下满腔挹闷。“就一晚,否则免谈。”承认吧,他就是见不得她伤心,注定被她吃得死死的。
语嫣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有总比没有好。
唐逸农这才拉开被子。“睡吧。”语嫣展开笑颜,开开心心地钻进被窝,仰着脸看他。“你不睡吗?”
“你先睡。”唐逸农拍拍她的脸,替她盖上被子。
他只答应陪她,可没打算与她睡。
“是。”她应了声,吮着拇指乖乖闭上眼。
反正只要他在身边,她就安心了。
唐逸农无奈地摇头,拉开她的手制止她孩子气的举止。“别吮自己的手指。”
“好。”她改拉他的手凑向唇边。
她可真“听话”啊!
唐逸农再一次叹息。
他叫她别吮自己的手指头,并不代表她可以吮他的呀!
真是服了她了。他还不晓得嫣儿小时候有这么可爱的小习惯呢!
“别玩了,快睡!”他抽回手,低声命令。
这一回,语嫣很乖,没再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
均匀的鼻息,显示她已沉入梦乡,小脸看来是那么的恬静无邪。
是老天听到他的祈求了吗?语嫣如愿忘却所有悲愁,重返最原始的纯与真但,他从来就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呀!
“嫣儿,求求你,快点好起来吧,别再折磨自己、折磨我了!”他俯下头,轻抵着她的螓首,痛楚地低语。
浅浅吻了下她的唇,他闭上眼,止住流泻于眼底眉尖的深愁。
“呀”一声惊呼,成为扰醒唐逸农好眠的罪魁祸首。
他半茫然地将眼皮撑起,眼前所看到的,是端着洗脸水进房的丫鬟,比较称得上特别的,是她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以及那副见鬼似的表情。
怎么了吗?他自问着。
意识稍稍清醒,他留意到自己的头正枕在一片柔荑软上,不像是枕头,枕头没这么舒服;再来,有一只小小柔正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头
“都是你啦,老母鸡,呱呱叫,把幽哥吵醒了啦!”细细的女音,带着怨怼传入耳中。
嫣儿!
这下他可全醒了,整个人惊跳起来。
他本是不打算睡的,可是因为太累了,所以就小睡了下,他记得昨晚明明是靠坐在床边休息的,怎么会不知不觉躺到她胸前去了?
他皱着眉。“别用那个名字叫我。”他不当替身,绝不!
“可是幽”
“醒了就快回房去,免得让人误会了。”
“那幽哥”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要真这么念念不忘,那就去找这个名字的主人,他认了!反正再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
在感情的世界中,可以傻,可以痴,但就是不能愚蠢,不能盲目,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他不想再蠢下去。
狠下心下去看她,他让丫鬟将她带了出去,命令自己别去在意她失望的小脸。
没料到的是,他千算万算,也绝对算不到流言的威力会这么惊人,不过才一会儿工夫,语嫣“夜宿”他房中的事,便已传得人尽皆知了,看来是他低估了三姑六婆闲磕牙的功力。
走出房门,接二连三收到各个角落不期然投来的窥探与侧目,以及喁喁私喃的精彩内容,他开始觉得自己快疯了。
来到厅里用早膳时,兄嫂及语嫣都已在座。
他抿抿唇,在自己惯坐的位置上落座。
小嫣儿端着碗,绕了半张桌子,改坐到他身旁,很讨好地冲着他笑。
他刻意地视若无睹,默默喝他的清粥。
唐逸幽的心思是何等细腻,很快便察觉到他们一来一往的怪异。“怎么,闹翻了?”他闷不吭声,埋首猛吃。
“回答我的话!我不相信这桌吃了二十多年的食物有这么美味。”
“大哥!”唐逸农沉声叫道。“你相信那些蜚短流长?”
“你是说,没这回事?”他神情不大自然地避开兄长灼亮胖光的逼视。
“有。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想哪样你又知道了。”谷映蝶凉凉地哼道。
“你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最不入流的那样。”老拉着大哥夜夜春宵,还以为别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