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熟悉的声音和语气,除了夜天逸外不做第二人想。
云浅月缓缓转头,就见七皇子府门口,不,如今该改称摄政王府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夜天逸。她眸光一寒,“夜天逸,你说什么?”
夜天逸一身雪青锦袍,除了腰间系了一块白布外,其余服饰一如往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浅月,不答她的话,须臾,移开目光,看向玉子书,沉声道:“玉太子陪伴月儿数日,辛苦了!”
玉子书自然也看到了夜天逸,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一笑,“七皇子客气了,子书与云儿的交情无需多提。”
夜天逸盯着玉子书看了片刻,一双眸子沉静异常,玉子书淡淡而笑,神色不变,片刻后,他点点头,似乎目光随意地落在容景身上,“景世子昨日未在京中,朝中又堆积了许多事情。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便与本王一起进宫处理吧!”
容景清淡一笑,不答话,算是默许。
夜天逸似乎也没想他回答,又转头看向云王爷和云离,“先皇明日大殡,一应筹备都需礼部配合钦天监。云王叔和云世子恐怕也要辛苦一番了。如今月儿既然回来,你二人也与本王和景世子一起进宫商议吧!”
“……是!”云王爷和云离齐齐颔首。
夜天逸话落,不再看众人,收回视线,伸手挑开帘子,上了马车。帘幕刚落下,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摄政王府。
云浅月寒着脸看着夜天逸马车离开,怒火在胸中翻滚打转。这个人,是非要逼她对他拔刀相向才甘心?不,或许拔刀相向不管用,非要你死我活才管用。
这一处静寂无声,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夜天逸马车离开。
一阵冷风吹来,云浅月鬓角一缕发丝被风扬起,容景伸手给她捋顺到耳后。
云浅月收回目光看向容景,容景对她一笑,温声道:“我与云王叔和云世子一起进宫,摄政王既然如此吩咐,你就不必进宫了,好好休息吧!”
云浅月沉着脸不语。
“不过是几句口舌之谈,你觉得你为此生气可值?”容景温柔的目光落在云浅月身上,低低地道,“想想玉雪飞龙!”
云浅月闻言一团恼火被生生搁浅,瞪了容景一眼,“不是要进宫吗?还在这里磨叽什么。”
“嗯,是要进宫!”容景放下手,温润一笑,转身向不远处停着的通体黑色的马车走去。不多时,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弦歌一挥马鞭,马车向皇宫而去。
众人看着容景的马车离去,依然无声无息。
云王爷走过来,伸手拍拍云浅月的肩膀,对她压低声道:“你娘被子书用洛瑶和你哥哥换了人,留下来陪着你了。如今在你的浅月阁。”
云浅月眼睛一亮,看着云王爷,须臾,转头看向玉子书。
玉子书距离云浅月最近,自然听到了云王爷的话,见云浅月看来,对她笑着点头。
云浅月沉着的脸一暖,想着这才是小七,她最亲近的人。夜天逸是夜氏的皇子,他姓夜,流着夜氏的血液,她以前怎么会觉得有一张相似的脸便不会伤害她呢?她眼眶有些酸,想转身去抱玉子书,一但这里这么多人,她还是克制住了,低声道:“子书,你真好!”
“对云儿好是应该的!”玉子书笑看着她,语气温暖。
云浅月眨眨眼睛,努力不让某种被称之为软弱的东西流下来。嘴角掩饰不住笑意,驱散了刚刚夜天逸带来的阴霾。
“你这丫头!这小子可从来没对哪个女子好过,若不是那年知晓小景喜欢你,我和你娘可是准备将来以后将他给了你的。”云王爷话落,见云浅月又转回头看着他,他笑着道,“不过现在也好,子书这么好,若是你们在一起的话,他得事事听你的,还不被你反塌了天?小景不会事事依着你,这一点不错。”
云浅月闻言翻了个白眼,强调道:“我是很乖的!”
“乖?”云王爷显然不认同,“天下哪个女子都乖,就你不乖。”
云浅月刚要反驳,云王爷转身向马车走去,他一把拉住他,同样压低声音道:“你确定我娘留在这里是陪我,不是陪你?”
云王爷眸光动了动,笑道:“爹未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忙,但你应该不会太忙。有些事情你要摆明了那日要烧毁遗诏一样的态度,谁也强迫不了你,所以,你娘陪你的时间大约是比我多的。”
云浅月闻言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云王爷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二人这一番话不过须臾的功夫,除了玉子书外,其余人都距离云浅月稍远一些,自然没听到什么,但都看到了云浅月暖下来的脸色和气息,连冷风也柔了些,不禁松了一口气。
“离儿,进宫了!”云王爷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前,对云离喊了一声。“是,父王!”云离立即应了一声,松开扶着的七公主,对云浅月道:“妹妹好好休息吧!你不喜欢的事情也不要太生气,凡事还有我们。”话落,他又补充道:“还有景世子。”
“嗯!”云浅月点点头,对云离一笑。
“我进宫了,你的膝盖已经冻伤了,其他皇子公子大雪都没守灵,就你一个人守了这些天,也够尽了孝心了,今日妹妹回来了,你就在府中陪着她吧!不必进宫了。”云离转头对七公主道。
“嗯!我今日不进宫了!”七公主对云离一笑。
云浅月想着原来七公主是因为给老皇帝守灵冻伤了膝盖,目光落在她腿上。
云离不再多说,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不多时,云王爷和云离两辆马车向皇宫而去。
七公主收回视线,见云浅月看着她的腿,她低声道:“我虽然不喜出身天家,不喜父皇,不喜这个姓氏,但我毕竟还是父皇的女儿,如今我尽了孝,也算了全父女之情。”
“嗯,嫂嫂做得没错!”云浅月对七公主笑笑,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转头对容枫问道:“看来你没什么事情,摄政王没对你吩咐嘛!”
“我也有兵部的事情,但比景世子轻松一些。得到你回来的讯息,便急急来了。如今你没事儿就好。我也得赶回去处理。”容枫上下打量了云浅月一眼,见她本来因为夜天逸的话气息一下子冷寒,可是不知云王爷说了什么,她神色又一下子轻松开颜,想着定然是很让她欢喜的事情,他也不探究,摇摇头道。
“我没事儿,你去吧!”云浅月摆摆手。
容枫看了玉子书一眼,玉子书对他含笑点头,他足尖轻点,又从来的方向离去。
“子书,你来云王府还是去荣王府?”云浅月问向玉子书。
玉子书还没开口,云老王爷就骂道:“臭丫头,玉太子都到门口了,你问的这是什么鬼话?他自然要进来的!”话落,他拄着拐杖,对玉子书招手,“玉太子,别理这个臭丫头,你跟我老头子进府。”
玉子书颔首,笑道:“老王爷有请,莫敢不从!”
“那就进来吧,去我的院子,让这个臭丫头自己回她的院子待着去。”云老王爷见玉子书答应,转身向院子走去。
玉子书笑笑,抬步跟在云老王爷身后。
“糟老头子!”云浅月嘟囔了一句,扶着七公主道:“嫂嫂,我们回去吧!你的膝盖既然冻坏了,还跑出来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谁出事儿的话我也没事儿。”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大雪天寒的,也生怕你有个万一。”七公主随着云浅月往府里走,一边走一边道:“爷爷和父王还好,将你哥哥急坏了,回来之后恼怒自己没有武功,说半丝用处也帮不上。”
“哥哥对我真好!”云浅月由衷地道。
七公主笑着道:“你哥哥觉得你对他才是好,觉得自己对你的事情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很是自责愧疚。他啊,日日将妹妹挂在嘴边,妹妹如何如何,若不是对我一样好,知冷知暖的,我都怀疑他眼里只有妹妹了。”
“我的好嫂嫂,听这语气你还吃妹妹的醋了!”云浅月好笑地看着她。
七公主脸一红,愤了云浅月一句,“果然是爷爷口中的臭丫头!”
听到云老王爷,云浅月微哼了一声,七公主见将她的话堵住,也笑了。
走到浅月阁和西枫苑的岔路口,云浅月对七公主道:“嫂嫂,看你气色不好,这几天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过的。明日大殡,还是少不了叩头,你回去歇着吧!”
七公主似乎的确有些支撑不住,点点头,“好!”
云浅月看向七公主的贴身婢女,那婢女立即走过来扶住七公主,她松开手,七公主向西枫苑走去,她抬步向浅月阁走去。凌莲和伊雪一直跟在云浅月身后,见这会儿人都走没了,二人上前,一左一右走在云浅月身边,齐齐问道:“小姐,这些日子您在哪里待着了?华笙姐姐和我们将京城内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您的藏身之处。”
“在西山军机大营。”云浅月道。
“我们也找了军机大营的!”凌莲和伊雪疑惑地看着云浅月,“而且景世子的人也在找,还有枫世子、冷小王爷、咱们王爷和世子派出的人,另外还有染小王爷和七……摄政王的人也在找。怎么就没有找到您呢?”
“我在的那处地方隐秘,自然不能让人轻易找到。”云浅月笑笑。
二人想想也是,遂不再问。
“我娘是不是在浅月阁?”云浅月想着她爹让她回浅月阁,猜测她娘应该在浅月阁。
“嗯,主子在浅月阁。我们都很担心,但王爷和主子却说您不傻,才不会真的折腾自己,况且有玉太子在,你定会无事的。”凌莲低声道:“若不是这样,我们非得急疯不可。”
云浅月伸手拍拍二人肩膀,“即便天塌了,我也有分寸,以后这种事情不用担心。”
二人点点头。
三人回到浅月阁,浅月阁的人都聚在了门口,赵妈妈和听雪、听雨为首,那日云浅月要烧毁遗诏,在皇宫里和摄政王、染小王爷动手,之后遗诏没毁成,她负气离开,早已经传遍了天下。浅月阁的人没能力,只能日日求神拜佛保佑云浅月平安,如今听说她回来,自然免不了蜂拥拥上前嘘寒问暖一番。
云浅月看着浅月阁一张张因为她回来欣喜熟悉的脸,她的心再次温暖起来。一直留在天圣,留在云王府,不是她没有能力离开去更好的地方,而是这里有她在乎的人和在乎她的人。她的爷爷,容景,以及牵连的人和事,有冷,但也有暖。
一番热闹之后,众人都喜滋滋地各自去干活了。
云浅月推开房门,就见玉青晴坐在床头上缝制着什么,穿针走线,好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她关上房门,也没见她抬头,顿时不满地道:“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玉青晴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自然是我的女儿,所以,负气出走这么小的事情算什么?你自然对你来说不会有事。”
“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在夸自己。”云浅月哼了一声,走过来,站在床前看着她手里缝制的事物,像是一件男子的袍子,她挑眉,“这是缝衣服?我爹的?”
“嗯!”玉青晴笑着点头,手下的针线不停,“从他知道你娘会缝制衣服后,这些年就惯了个毛病,不穿外面卖的衣服,就连宫廷里御用的师傅做的衣服也不穿。我只能亲手给他缝制了。”
“毛病还挺大!”云浅月嘟囔了一声。
玉青晴笑着嗔了她一眼,“你这个孩子,不知道男人喜欢穿自己的女人亲手缝制的衣服,让自己的女人为他洗手作羹汤。你爹愿意让我做一辈子的衣服,不论我做得好不好,他都愿意穿,等老眼昏花的时候,他不怕衣服丑,也还会穿,这对于娘来说,是最大的幸福和满足。”
云浅月眨眨眼睛,盯着玉青晴手里的衣服看,针脚细密,穿针走线行云流水,看她缝制衣服的情形,眉眼暖如春之月,秋之花,跟一副画似的,这样的情形谁不愿意看?怕是将她爹迷得五迷三道的了。她撇撇嘴,“那是因为你缝制的衣服好,我爹才会这样,你要真是缝制差了,丑的话,他才不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