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回房之后,沈知韫便问:“你去祭拜你二叔,带着我做什么?”
“你是我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妻子,我带你去见我二叔还需要理由吗?”最近这段时间,贺令昭夜夜挑灯奋读。今晚他便想偷个懒,留在房里和沈知韫说会儿话。
“也没什么见的必要吧,”沈知韫皱眉,压低声音道,“毕竟明年腊月时,你我二人就和离了。还不如……”
沈知韫不见两个人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贺令昭急声打断了:“喂,沈知韫,这两年之期还没到呢!你怎么这么笃定,我们一定会和离?万一到时我们做真夫妻呢?”
“这事的决定权在我手上。”沈知韫提醒道。
贺令昭磨了磨后槽牙,哀怨瞪了沈知韫一眼,然后脑袋一歪,突然猝不及防枕在了沈知韫的肩膀上。
沈知韫被吓了一跳,她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听贺令昭磨牙威胁道:“沈知韫,我反悔了,我决定做个小人。”
沈知韫:“!!!”
青芷和红蔻看见这一幕,齐齐被惊的目瞪口呆。
“你们两个呆头鹅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走!”贺令昭没好气骂道。
沈知韫当即便要推开贺令昭,但贺令昭非但没被推开,反倒离她又近了几分。沈知韫当即便想起身离开,但贺令昭的手却先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
沈知韫瞬间起不来了。“贺令昭,你——!”
“出去!”贺令昭又呵斥了一声。
青芷和红蔻有些惧怕贺令昭,但她们还是看向沈知韫,等着沈知韫的示下。
沈知韫没有正面同贺令昭硬刚,而是回了一个眼神,青芷会意后,便带着红蔻下去了。房门甫一阖上,沈知韫便怒道:“贺令昭,松手!”
“不!我不松!”贺令昭将脑袋枕在沈知韫的肩膀上,直接耍起了无赖,“阿韫,我觉得你在故意诓我?你……”
“我再说最后一遍,松手!”沈知韫声音里俱是冷意。
贺令昭怕再闹下去,真惹沈知韫生气了,便十分识趣的卸了力道。而几乎是他前脚刚卸了力道,后脚沈知韫就立刻将他推开,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了。
“阿韫,我就那么招你烦么?”
沈知韫恼怒回眸,正要答话时,就见贺令昭坐在床边,平日张扬恣意的人,这会儿嘴角耷拉着,眼神受伤望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原本已涌至唇畔的话,沈知韫莫名就说不出口了。
“阿韫,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读书了。我头悬梁锥刺股,夜夜挑灯奋读,熬的眼睛都凹了……”一开始,贺令昭只是单纯的博可怜,但他越说越委屈,越说他越觉得心酸,“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所有苦加起来,都没有在读书上吃的苦多。”
沈知韫:“……”
这话听着刺耳,但好像也没毛病。
贺家除了贺令昭之外,其他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在盛京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贺令昭是家里的幼子,昭宁大长公主又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他在锦绣堆里长大,何曾吃过苦。
“阿韫,其实你是故意的对吧。”贺令昭冷不丁道。
沈知韫蓦的抬眸,他们二人的视线撞到一处。贺令昭抱着床柱子,继续道:“你说你要嫁的人才华须得在你之上才行,但放眼上京,才华在你之上的能有几个?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你虽然看重才华,但也并不是只看一个人的才华。”
“哦,何以见得?”沈知韫反问。
“远的不说,就拿之前那本《仙游记》来说。当时你不肯割爱,我一直以为,是孔文礼得罪过你。但我自己开始好好读书之后,我才明白,你当时不肯割爱的原因,其实是怕孔文礼那个肚子里没二两墨汁的人,白白糟蹋了这书吧。”
所以后来,她在知晓孔文礼之所以求《仙游记》,其实是想将此书送给孔大人做生辰礼之后,她直接便将这书给了孔文礼。
“而你提这个要求,一半是因为,你确实想找一个学富五车的夫婿,还有一半是因为你知道我厌恶读书,你想逼我知难而退。”
房中灯火煌煌,他们一人坐在床上,一人站在桌边。
“是。”沈知韫承认了。
她本以为,贺令昭会生气的离开,但却没想到贺令昭非但没生气,反而扯唇笑开,脸上带着明晃晃“我聪明吧”的小得意:“但是你放心,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迎难而上了。”
沈知韫:“!!!”
贺令昭这人脾气暴躁沉不住气,平日他在院子的时候,时不时就能听见他骂安平和康乐的声音。而且他做事向来没有耐心,沈知韫本以为,他坚持不了几日就会选择放弃,但她没想到贺令昭竟然会这么说。
这一瞬间,沈知韫的心里顿时有些五味杂全。
他们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最近这段时间,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亲眼目睹了贺令昭在读书上下的苦功夫。诚如贺令昭自己所说,他之前所有吃过的苦,加起来都没有他在读书上吃过的苦多。
“贺令昭,何必呢?”沉默须臾后,沈知韫最终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同贺令昭道,“你并不擅读书。而且诚如祖母今日所说,定北侯府并不需要你去争功名。”所有贺令昭没必要这么逼自己在读书上这么刻苦。
“那我不读书了,你肯与我做真夫妻么?”
沈知韫顿时有些恼怒:“除了与我做真夫妻之外,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事情了么?”“有,但我目前最想做的是这个。”
沈知韫就想不明白了。从前倾慕她的人也不少,但她们或倾慕她的才华,或倾慕她的容貌。贺令昭厌恶读书,他不可能倾慕她的才华。而上京长得比她好看的人不少,贺令昭也不可能是因为容貌才倾慕她,贺令昭倾慕她什么?
“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姑娘。”贺令昭告诉了沈知韫答案。
“不可能!”沈知韫不信,“你同你那帮朋友们,平日没少去秦楼楚馆。而且之前在书肆的时候,孔文礼不是说,想嫁你的姑娘都能排到拥长门了么?”
“想嫁我的人是不少,但没孔文礼说的那么夸张。还有,我虽然跟孔文礼他们一起没少去过秦楼楚馆,但我在那儿也就是喝喝酒听听曲儿,其余什么事都没干过。”贺令昭立刻趁机解释。
沈知韫不说话了,但满脸写着不信。一个常年出入秦楼楚馆的人,怎么可能坐怀不乱,而且她也不觉得,贺令昭像那种坐怀不乱的人。
“不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过,你不信我可以发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