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罗刹人天生不惧严寒——至少监工们是这样说的——他们每天须挖土十个小时,每月休息一天,吃的是混合泥土的黑面包,睡在四面漏风的草棚中。遇到腊月初八天圣节(太祖寿辰),这些人才可以吃到一点鹿肉,鱼肉。
好在大多数罗刹人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寒风卷着细雨,扑打在范黄河军用大檐帽帽檐上,很快便打湿了帽檐上的枫叶环。
北海的气候诡异的像老妖僧的脸,刚才还秋风飒飒,片刻之间便阴云密布。
卫兵指了指北边滚滚而来的乌青色云团,小心翼翼道:
“范大人,暴风雪要来了,咱们赶紧避一避吧?新闻可以回营地再写。”
范黄河点点头,挥舞鹿皮手套,弹落帽檐上的积水。
“他们呢?要干到什么时候?”
范黄河指了指远处正在劳作的罗刹俘虏。
这些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手脚带着铁链,一些人甚至没有穿鞋,像驴一样在淹没脚踝的沼泽地中挣扎着。
这片土地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地面泥泞的像要淹没这片荒原上。
任凭罗刹人如何努力筑坝、舀水,可是淅淅沥沥的水珠还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
糟糕的天气,泥泞的土地,昏色的阴云,盘旋的乌鸦,瘦弱的罗刹人,严酷的士兵····
所有一切都让从天心城赶来的记者很不适应。
要不是为了向天心城那些和平主义者彰显北海都护府对罗刹俘虏的“善意”。要不是为了堵住那些圣母的嘴,范黄河才不会受这个苦,千里迢迢赶来这片不毛之地。
如果能够选择的话,范黄河更愿意跟着江百龄的开屯团去北美,去纽约,和不列颠的那群绅士们一起喝喝下午茶体验金发碧眼的欧罗巴风情····
眼前这个来自辽东的卫兵,动作粗鲁残暴,动不动就抽罗刹人鞭子。
他对眼前辛苦劳作的罗刹人视而不见,不屑一顾道:“大人,这块地水没有排干,他们不能休息。”
“冻死人如何是好?”
“罗刹鬼不怕冷,都护府每年有一万人死亡指标·····”
辽东卫兵意识到失言,连忙低声道:
“长官,这话可不能写进去,否则我今年奖金没了。”
范黄河内心震撼不已,嘴上哦了一声。
卫兵见长官似有不忍之色,知道他在同情罗刹鬼,便控诉起当年罗刹人在辽东的种种暴行。
“别看他们现在可怜,都是欠削的玩意儿,狗日的连人肉都吃!当年在苦夷岛,几个屯子的老弱妇孺都给霍霍光了!”
“朝廷发善心,给这群瘪犊子一条活路,什么劳动改造,还要您来采访他们……要我说,都剥了皮喂狗熊是正经!”
范黄河懒得听卫兵絮絮叨叨。
“走吧。”
“好嘞,大人!”
卫兵牵来两匹马。
“范大人跟紧点,到处都是泡子(沼泽),不留神,连人带马就噶本儿。”
范黄河翻身上马,将帽檐压低,收起那份恻隐之心,跟在卫兵后面。
两人骑马走了一里地,暴风雪如期而至。
阴风怒吼,天地震动。
大雪纷飞,如败鳞残甲,蔚为壮观。
范黄河回头看了眼,刚才那几个胼手胝足在沼泽地里劳作的罗刹人,此时已消失不见,淹没在风雪中。
来自天心城的记者心头微微一颤,安慰自己道:
这,或许就是和平红利吧。
他挥舞马鞭,朝远处温暖明亮营地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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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十年十二月中旬,江百龄率北美开拓团由日本长崎港启程,横渡太平洋,奔赴北美。
按照大齐与英法荷瑞四国达成的协议,乌拉尔山以东归于大齐版图。
北美东起大西洋沿岸西迄阿巴拉契亚山脉的13个殖民地中,两个殖民地将归大齐所有。
具体为:
马萨诸塞、新罕布什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