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怀上龙种,她才如虚脱般松了口气,但她那时年纪尚轻,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脸上渐渐浮出丑陋的斑点,她根本不能安稳入眠,每夜都从噩梦中惊醒。天子自她怀孕后就不再同寝,只白日偶尔来看一看她,盏茶不到便走了。她日益消瘦,吃了又吐,吃了又吐,依旧被奴才们逼着吃下许多东西。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生下了皇长子东明奕。举国欢腾。她却一蹶不振,甚至连孩子也不想看。
待坐满月子,天子又到了昭华宫,她却僵硬得如一条死鱼。
孟雅到如今还记得那时的东聿衡轻轻放开了她,脸上浮出了一丝愧疚,他轻轻道,雅儿,朕对不住你,你若不想,朕便不碰你。成为朕的皇后也是你的命运,坚强起来。
那日东聿衡说完便离去了,许多年后孟雅才明白,那段日子对她是屈辱,对他何尝不是?
但自那回起,东聿衡再没有碰过她,即便来了昭华宫也是各睡一床。两年后皇子长大了,后宫中开始涌进新人。她不觉难过,反而奇异地觉着松了口气。就这样眨眼过了许多年。
这就是景朝帝后背后的真相。
东聿衡不料皇后突地想起往事,心中也有些许感慨。那段日子他并不想回忆,惟一只觉亏欠了孟雅。这也是他从不将真相告诉沈宁的原因。
两人沉默了一会,东聿衡笑道:“皇后人还未老,怎地好端端回忆起往事来了?”
孟雅闻言,低了低头轻笑一声,“是哩,想来是要做皇奶奶了,臣妾便以为自己老了。”
“你恐怕是闷坏了,怎地方才那西门月唱的曲儿,也不能让你轻松轻松?”
孟雅轻轻一笑,“她唱得很好。”
东聿衡又看她一眼,随即站起来笑笑,“时辰也不早了,皇后也就寝罢。”
孟雅跟着站了起来,难得紧张的她突地绞了绞手中帕子,看着皇帝终是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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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聿衡在昭华殿时,向来住在东殿流光堂。他并未着急睡下,而是让殿内让万福磨墨,自己提笔给沈宁回信。只是想了半晌,除了几句惯例交待她好生照顾太妃的话语,竟没甚好下笔的。他再次气得笑了,直想提笔骂她一顿。这么些日子也不见她自个儿在寺中的只言片语,在寺中是否住得惯,素食是否合口味,平日里是否想着他,又是否乐不思蜀将他抛之脑后。
只是皇帝陛下自是不会拉下颜面在信中问这些,他略一沉吟,提笔写道:【泰阳宫女官歌喉甚佳,朕听之喜之,欲待爱妃回宫共赏佳乐。】
翌日皇帝上朝,朝中大臣为科举之事吵得不可开交。皆因南北双方的进士人才极为不均,许多大臣请求按比例取人,而有些大臣却坚持惟材是举。于是莫衷一是,他自个儿也弄得头疼。待下了朝,他一路散步回乾坤宫,脑子里还想着礼部推举的两元贡生李伯奇,他的文章倒是笔酣墨饱,见识也颇为深远,并且他又是个北方贡生,若是他殿试不出差池,即便比其他贡生逊色也可将他钦点成状元,如此一来也给北方学子增添了信心,也可压下朝中非议。
正心无旁鹜之时,忽地前头窜出一道身影,跪在他的面前,哀哀叫了一声:“陛下。”
东聿衡不悦皱眉,看看究竟是谁不懂规矩敢拦他的道儿。定了定睛,不想面前的竟是潋艳。
“艳昭仪,圣驾在此,还不快快退下。”万福略为诧异,潋艳从来是个懂规矩的,怎地今日擅拦御驾?
如今已成为小主子的潋艳一副妃嫔装扮,她凄凄地对皇帝深深一拜,道:“主子,奴婢冒死,向您求个恩典。”
东聿衡不想理会,上回花弄影拦驾没甚好事,这会儿潋艳又来。莫非他这御驾是人人想拦就拦么?
“艳昭仪,你回去自个儿请罚罢。”他只瞟了一眼,抬腿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