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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而过的春风,剪的不是柳叶,是手指。

西厢小耳房外与二门之间宽窄不过三尺,长不足六尺,搁了一只条案,条案上三盆冷热渐度的清水。紫砂与细瓷分别浸泡,冉冉的水汽和着虚掩的门内飘出的淡淡茶香,这里就是北五所头所的茶房,专门为九皇子烹茶的所在。

条案高,沐芽踩着一只小凳子才足够。她现在是个茶倌,洗茶碗是每天的必修。听起来这个活计很简单,一个人一天能喝几次茶?可这里不一样,讲究三餐六茶,这六茶都有正正经经的时辰,不管渴不渴都要喝,谓之品。除此之外,这位主子平日不算临时解渴的,还多出两顿固定的茶时。

按说多两顿不算什么,可这两顿多的不是时候。大周有制,卯时文华殿就开了早课。原本皇子们都是这个时候去读书,早起吃不得什么,茶也要下了早课才饮,可偏偏这位主子要练功,赶在早课前就要练一身汗出来。所以他基本是寅时二刻就到院子里,练功前一杯清水,练功后是一杯热热的普洱。

热热的普洱……

热你个大头鬼。沐芽边洗边打了个呵欠,心里又嘟囔了一次。

这茶房里只有三个轮值的,说是轮值,实则一个坑里只一个萝卜。一个是烹茶的掌事太监,一个是打下手的茶倌,一个是皇主子身边的侍茶。沐芽就是那个打下手的茶倌。掌事太监是不用早起、晚候侍奉早晚茶的,而侍茶的那位除了来端茶盘根本就不到茶房里来,所以,这多出的两顿都是是沐芽的活儿。

一杯茶,讲究很多,第一遍烧的水说有隔夜壶味,要第二遍的水;茶壶也要一遍遍地浇出茶香才可用。寅时二刻才三点多钟,沐芽最喜欢睡觉了,一沾枕头就睁不开眼,以前哥哥早起跑步从来就没有把她叫起来过,这下可好,没有闹钟全凭战斗意志。第一天沐芽几乎彻夜未眠就怕误了时辰,守着小茶炉,差点没困得一头磕死在上面;夜里还要等他练完功、沐浴、饮茶,她才敢封火去睡。

自作孽,不可活。

哥哥的教导从来都是对的。想起哥哥,沐芽的鼻子酸酸的……

那天夜里,她哭着不想离开哥哥,心里好害怕,最后哥哥硬哄着才赶在尚服局关院门前把她撵了回去。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沐芽就被敬事房的太监送到了北五所,当时只觉得头发昏,腿发颤,以前见九皇子虽然也总是被欺负,可她敢在心里骂,敢顶嘴,似乎吃定有碧苓在他到底不敢把她怎样。可这里一旦牵扯到了哥哥、牵扯到了后宫心计,沐芽才真的知道怕是什么意思,“九皇子”这三个字忽然就成了煞神一般。

生怕第一面自己伪装不好露了怯,沐芽好是忐忑。谁知,她真是想多了,来的时候皇子们都在读书,北五所冷冷清清,她直接被带到了后院茶房,从那一刻起,就再没有机会踏出小院门。

每天蹲在茶房学煮茶,沐芽小心地竖着耳朵。不过几日她就发现,她在这里当差好像有些不伦不类,因为这后小院是给太监们使的,从前的茶倌也是小太监,是她来了才调到前头去伺候。后来沐芽终于知道,北五所中每位皇子可用两个大宫女、四个小宫女,都是在前院伺候皇子起居,根本就不会到后院来。

怪不得沐芽来到这里就没分到过新行头,还都是她从司衣司带来的衣裙,原来她占的不是宫女的名额,是个小太监的名额。不知道敬事房那里做了怎样的手脚,她像一只被人逮住逗趣的蛐蛐儿,扣在了闷罐儿里,他不掀盖,她就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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