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熙攘攘,车辆来来往往。人声车声信号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由不真切到真切,听起来喧闹而有生命力。
温绵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中心广场的中央,而小白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前方。
周围人来人往,对视的那一刹那,这世界却似乎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小白懒洋洋的冲她歪了歪脑袋。
温绵想了想,缓步走到小白面前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白往橱窗台上一坐,抬头看着她,耸了耸肩道:“我不杀你,你现在就死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你那个教授做到这种程度。你该感谢我及时赶到了,我要是再晚一步,估计你就完了。”
“什么……意思?”
“在法官看来,自杀是一种极致的罪恶。你如果真的自杀而死,守卫的能力不会再保护你,那么,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各种过往细节交织在一起,在温绵的大脑中飞驰而过,她忽然好像想明白了那个一直以来让她疑惑万分的问题,脱口而出道:“是你!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对吗?”
她被自己隐隐的猜测惊到,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小半步,追问道:“你认识我!”
“既然我已经重生过这么多次,那我的第一次说不定并不是真的第一次,对吗?所以我才会失忆!”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小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温绵,忽然便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错位的时空里,两张脸渐渐相互重合,让小白不自觉得陷入了那段堪称久远恍如隔世的回忆里。
小白原本有着另一个名字,在叫那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曾有过父亲、母亲和妹妹。
可是后来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变成了最为痛苦悲惨的回忆,在他获得新生的那一天,他便决定永远抛弃,不再提起。
原本就没什么所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只对特定的人来说你的名字才有意义。
而他身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人,那么无论被如何称呼也都不重要了。
十四岁以前的日子,虽然贫苦,但那时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有过一段温暖美好的回忆,可这些带着温度的记忆却随着他父亲的死亡戛然而止了。
他们家原本生活在华亭附近一个小县城里,因为家里盖房背了些债务,为了尽早还债也为了维持生计,父亲便去了潞安打工,做了一名矿工,一去就是好几年,每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平时就省吃俭用的每个月往家里打钱。
在他十四岁那年,突然传来噩耗——父亲工作的那个煤窑发生了矿难,人没了。
他陪着母亲去了潞安,没想到在提出要见父亲的尸体时,却被矿上派来的人当场拒绝,声称不谈妥赔偿就不给看尸体。那个煤矿的老板在当地很有势力,一手遮天,一到此处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开始对方只同意给遇难矿工的家属赔偿三万,后来经过几轮谈判,才变成了九万。不签合同,便不能见父亲尸体,不能火化,无奈之下母亲只能哭着签了字,这才把父亲的骨灰带回了家。
那时他的心里盛着的是对这世间恶人当道却无力抗争的愤怒,是少年丧父的欲绝悲痛。
父亲走后,母亲用瘦弱的身躯撑起了整个家,生活也渐渐回到了正轨。那时的他下定决心要努力读书,一定要走出这个县城,带着母亲与妹妹过上好的生活。可就在高考过后,在他刚刚得知自己考上东林大学以为终究要迎来黎明的时候,命运给了他更加沉重的一击。
他12岁的妹妹被人杀了。
杀人的是她隔壁班的一个13岁男孩,把她先奸后杀,然后伙同他的父母将尸体埋在了他们家后山上。
他的妹妹,他那么小还未来得及长大的妹妹,在被侮辱之后身上被捅了十一刀,活活流血而死!而杀人的男孩还在洋洋得意地宣扬自己未满14周岁,不仅心无愧疚,反而因为有了法律的依仗而有恃无恐。
母亲因为妹妹的死哭晕过去了好几次,若说父亲的离去她尚且能够为了两个孩子强忍住悲伤挺过去,那么这次妹妹的离开,还是以这种方式的离开,基本上已让她哀毁骨立、凄入肝脾,彻底断了她的生机。
杀人凶手因为是未成年人,需要被保护,所以他的名字无法出现在新闻上,他的所有照片都被体贴的打上了马赛克。
因为他年纪还小,以后还要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不能让人们知道他的名字,不能让人们记住他那张丑恶而得意的脸。
周围的邻居联名签字,要求警方将这个13岁的恶魔终生监禁或判处死刑。然而能有什么用呢?那天真的万人书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很沉重,可终究重不过法律。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的母亲,在一审判决的结果下来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跳湖自尽了。
从那日起,他终于永坠地狱。
在咨询多个律师二审可能的结果后,全部律师都认为维持原判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终于拿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