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远站在沈颂面前,眉眼微微上扬,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小可怜,谢谢你。”
他直起身,细心的叮嘱他:“睡前记得关好门窗,今天早点睡。”
至于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外头的雪似乎从未停过,一大一小站在屋檐下,共赏这一块雪景,却也意外的和谐。
以身相许
也许是沈颂天天在府里对梁祁的伤害太大了,还有朝中堆积的公务,梁祁赶在年前就离开了。
离开时还回头看了几眼徐思远,似乎仍不甘心。
倒是徐思远站在他面前,站在雪地中,唇色有些苍白的望着他,像一道随时可能消失的幻影。
“此次回京,陛下多加小心。”
梁祁回头望向他,几番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着眼前平静如水的人,转而又想到自己无一生还的暗卫。
仿佛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身上了马车。
“嗯。”
车轱辘的声音渐远,徐思远一路目送着车影,消失在视线中,在雪地里只剩下两道辗过的痕迹。
徐思远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去时,身形不自觉的晃了晃。
“公子——!”
暗处的待卫飞奔而来,徐思远靠在城墙边,躬着背,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
额前微长的发丝掩住了眼底的情绪,细看之下,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一边是车水马龙,一边是银装素裹。
待卫挡在他身前,随时准备扶着他。徐思远按着胸口,强行压下口腔里的血腥气,刚想张嘴,就猛然吐了一大口鲜血!
红中泛黑的血落在雪地里,绘作了一片鲜艳妖冶的刺绣。
徐思远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惊呼声也渐渐变得遥远。
光线透过棂窗,轻落在地上,临摹出窗户的轮廓。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恍若雕刻的艺术品般,安静的躺在那,眉头微皱,仿佛睡梦中也承受着莫大的痛楚,眼睛紧紧的闭着。
“万万不能再让知府碰剑了…”
原本沉睡的人眼皮微动,眼前由模糊变得清晰,有些不太适应日光,徐思远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没过一会,他的待卫从门外回来,就看见徐思远已经坐在了床边,赶忙上前行礼。
徐思远抬手制止了他,神色自若的朝他伸出手:“那大夫的药方给我看看。”
待卫闻言,急忙给徐思远递上一张药方子,并说:“大夫说,以后公子万万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了。”
“我知道,”徐思远低头看了一会那张纸,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抬头看向窗外,声音平静:“以后不要再找这个城里的任何一个郎中给我看诊了。”
待卫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更是诧然,他点点头,严肃道:“是。”
徐思远似乎事不关己,转头问:“我睡了几天?沈颂呢?”
待卫规矩的回答:“2天半,沈颂在自己的房中,未曾离开过。”
徐思远点了点头,撑着床头站了起来:“行,我待会儿去看看他。”
“可是您的身体……”
徐思远对他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君要臣死,我也不能活太久了不是吗?”
徐思远披了一件外衣,束了发,穿过府中池塘,推开了沈颂的院门。
院中空无一人,徐思远寻人不到,轻轻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整洁,像是从未有人踏足过。
进门一看,徐思远转头就看见榻上熟悉的一团人影。
徐思远稍稍松了口气,心想着待会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怎么总是不盖被子?
徐思远走过去准备给他盖好被子以免着凉,走近一看,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只见沈颂怀里还抱着一本册子,像守着什么宝物一样保护着。
不硌得慌么?
徐思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沈颂的怀里将画册拿了出来。
寒风穿过门缝,沿着冰冷的地砖钻进屋内,翻过手上的书页。
太阳西沉,光线也慢慢变暗,变成了橙红色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屋内。
徐思远在沈颂床边席地而坐,手上拿着那本画册,时不时翻动一页,身畔是沈颂轻浅的呼吸声。
他低垂着眸,目光停留在书上临摹的人像上。
与现在的画风不同,宣纸上的人物格外写实,如同定格场景般。徐思远翻过一页又一页,褐色的纸上定格着他各种模样。
躺在院子里睡觉的,早晨练剑的,在亭子里看书的……
徐思远原以为那些时候的沈颂只是在无聊的乱写乱画,毕竟他还只是个小孩。
现在………
徐思远侧头,看向榻上睡得正安稳的沈颂。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的银色短发上,然后落在他略显稚嫩的脸上。
徐思远的指间,隔着一段距离仿佛想要触碰他的面颊。过了许久,徐思远才喃喃自语道:
“你到底来自哪里呢……”
日落西山,泛黄的画册静静放在一旁,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翌日清晨,沈颂一出门就看见了坐在他院子里喝茶的徐思远。
前者愣了一下,后者就已经起身朝他招了招手,对他笑了笑:“收拾一下,等会带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