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之前的事情,惹娘亲恨铁不成钢。
所有的自责,终止于前些天一名陌生男人的上门认子中。男人是个画师,讲话很温雅,男人说谢璟是自己的孩子,问他要不要离开谢府,然而谢璟什么都想不起来,直至男人被谢衍差人打成重伤丢出门去,谢璟头疼欲裂。
谢衍摸着他的头问:“璟儿,你真不认得他?”
谢璟咬咬唇,被门外狗吠声吓的瑟缩了一下,脸色苍白地摇头:“不认得,只是有些头疼。”谢衍满意了,拉着他的手进屋安抚道:“别怕,爹在这儿。”
谢璟仰头看着难得神色和蔼的谢衍,只觉对方面目狰狞如索魂恶鬼。若他答认得,怕也活不过今晚吧。
左右“谢三公子身子骨差”,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哪天发急病死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贪生怕死成这样,居然只剩两幅偷偷捡回来的画了。
谢璟颇自嘲地笑了笑,眼里布满化不开的恨意,恶狠狠的:“我才不要姓谢,我姓佟!”
楚弘被这股气势唬住,愣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自小没有兄弟,虽然是个傀儡皇帝,明面上却总不能马虎的,除去太皇太后,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发狠。
十三四岁的年纪,大一岁也是大,楚弘想了想,借着身高优势,一把将谢璟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了。“既然都没地方去,就在这儿待着。”
这回愣住的是谢璟。
恰巧吹来一阵风,几片烧了一半的纸钱绕着火堆飞上飞下,衬的夜色分外阴森。
楚弘说:“看你这个模样,该是同样在心里藏着不少事情,我不多问,除非你自己要说。我没有兄弟,你我年纪又相仿,今天能遇见就是缘分。”顿了顿,眯着眼笑出声:“我也不喜欢住在家里,这点咱俩倒挺像。只是我没法搬出去,你却不同,你可以用功读书,得了功名,带着媳妇光明正大地分府去住。”
谢璟被楚弘按着脑袋,脖子有些酸:“你为什么不能搬出去住?”
楚弘支吾了两声,道:“祖母和叔父不喜欢我出门,再有,我也不便搬去别的地方住,毕竟有失体统……我是说,出去住不合我家的规矩。”
谢璟点头:“你家的规矩不会比我家的还多吧。”
楚弘默然望天。
过了一会儿,柴将烧尽了,穿堂风吹熄仅剩的几个火星,胡同里不再暖和。
本着尊老爱幼的习惯,楚弘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罩住谢璟,又从腰间扯下那枚用明黄丝线编的歪歪扭扭的相思扣,攥了半天,忽然把它摁进谢璟手里。“这个给你,叔父说,可以把这东西送给看着合眼缘的人。”听着就跟多大赏赐似的。谢璟嘴角一抽,倒是很不客气的连同狐裘披风一起收下了。
分别前,谢璟破天荒的主动伸手扯住对面人的衣袖:“你明天晚上还来吗?”
楚弘摇头:“不了。叔父明天回来,一定会考我功课,我出不来。”
谢璟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可是你送了我东西,我却没什么能送你的,这样很欠人情。”
楚弘抬头看一眼天色,急道:“这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要你能开心些就好。”
谢璟依旧很执着:“那你什么时候来?”
楚弘摆手:“后天吧,后天。”
结果楚弘被太皇太后禁了足,小半月没能迈出寝宫一步。谢璟独自一个站在胡同里接连等了四五天,受凉发起烧,又卧床小半月。
总之等楚弘能出门了,谢璟却是在床上躺着,喝药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