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君幽怨地看着我,我让他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周围人的眼神更令我不寒而栗“好了啊,乖!有话咱回去说,慢慢说什么都好商量是不是?“我一面撺掇一面把韦君往起拉。他那悲伤欲绝的眼神使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哪天酒后失德做了什么龌龊勾当,要不他怎么活脱脱一个秦香莲模样呢?看着他那小样儿我心里翻江倒海的,拉他的手也温柔很多,差点脱口说出你放心吧孩子跟我姓什么的。
回去的路上韦君一直絮絮叨叨地说我们当年的小破事儿,没想到这孩子记性这么好,我那时梳什么头扎什么花穿什么衣服什么时候告他的黑状都被他抖落出来了,开出租的大叔蒙娜丽莎似的神秘微笑了一路,我脸红得像猴屁股。
回到我们学校招待所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韦君一下车就两腿打拌儿走之字形路线,我只好顶着招待所小姐暧昧的眼神把他拎进了房,进门他见了沙发,自己磕磕绊绊走过去坐上。我稍微放宽了点心,看来还没全迷糊过去。抓着这点空儿我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灌下去,我清醒了很多。
不行,还是不行。
且不提他在我之前的诸多相好——我自诩是个可以容人的人,但并不想以后为他的爱恨情仇焦头烂额。光是他这么不懂事就已经让我有些不耐烦,作为朋友照应一下是应该的,但是做男友——他实在还差一点。做惯了太阳的独生子,一向要雨得雨要风得风,非常自然地要求全世界人围着他转,我哪受得了!
爱情至上——是的,他不为生活所苦,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天真下去。天真得可恨,天真得可耻。
我知道自己刻薄,当然,每个起点低的人都刻薄,因为不肯安于天命。
可能我是个傻子,韦君有着很好的家世我动了心,那又怎么样呢?用一生的承诺换取向上爬的梯子,未必见得幸福吧?家世再好他没本事混还不是白搭?况且寄人篱下的眼色又岂是好看的?一辈子做低伏小看人家脸色,战战兢兢千辛万苦攀了高枝的模样,想起来就恨恨的,我才没那么下贱!
“小蓓,来!”他突然拍拍身边的坐垫“我有话说。”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背后的大镜子里的林小蓓苍白面孔,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吃了吓的小丫头模样。
我根本是两张脸两个人,他只看到我在外面光鲜靓丽笑傲风云的模样,要是他知道我此刻在想些什么,怕是会一头栽倒。
“吴姐不也跟你好几年了么?她有什么不好?”我紧盯着他,吴莎莎对他是真没话说,好象双方家长都见过面了。
“你别贫了,反正我就决定了,你别跑,小蓓”他拉着我胳膊“吴莎莎太自私,我和她在一起这几年真是受够了。你不知道她,没事儿就和我吵架,动不动说我不爱她,你知道的”
啊,韦君,先不论她怎么样,你这样说,已经很不大方。今天你会这样说她,明天会不会这样对别人说我?
前车之鉴,不可不遵。
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老韦,你以为你真的知道?
“韦君”我尽其可能地和颜悦色“我也知道我要什么,你现在还觉得新鲜是因为我从没有答应过你。等我们真在一起了你就发现我也一样地不讲理,小心眼儿,爱吃醋爱发脾气,女人变成老婆以后都差不多。况且”我看着韦君一脸的不以为是,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你已经做得太多了,如果我是吴姐,我会要求你对我负责。”
韦君脸色大变“什么意思,她和你说什么了?”
男人总是自以为是,而且喜欢把交往过的女孩儿的隐私交代个底儿朝天,以为是自己的赫赫战功。女孩子要无助得多,我见过很多喜欢讲述感情故事的女孩子,主人公有自己的影子,对于心里的那个名字却永远欲语还休,不肯说,不肯说,又想说,把自己憋得满脸惆怅。
“不是,是我听别人说的。”
“是她她勾引我啊。再说,就算有什么,我这两年也算还清了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要走了,要不警察叔叔来查房还以为咱这儿卖淫嫖娼呢。”我站起身,大踏步走出去。
一头冷汗。
这简直不是话不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人啊,真是谁也小看不得。
他不是故意辜负她,他是真的没有为别人考虑的习惯。
有些事情,男人可以强迫女人,女人却无法强迫男人。男人若是真的不愿,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做出来的。当初想也是你情我愿,恩爱无限。只是有了更好的,更新鲜的在眼前,再是心爱的女人,抵不上自己的快乐。这,也只不过是寻常的人情罢了。
誓言,实在只是无聊时随口说说的笑话。点缀这荒凉人生,添些艳色。却不敌任何的考验,莫说岁月生死,甚至一夜之间便泯灭。颠倒的鸾凤,飞不到天明。
韦君从楼上追下来“林小蓓!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我站住脚“老韦,我已经不是别人一说爱就发晕的小姑娘了。爱情不过是保质期不超36个月的奢侈品,我不信这玩意儿。我不羡慕攀龙附凤鸡犬升天的主儿,我说过谁能给我个安定踏实的肩膀我就跟谁,可是你做不到——你能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呆十年?”
“我会爱你,长长久久。”
“你不会去找别人?你不腻?”
“只要我爱你,我就不会离开你。”
呵呵,意思是不爱了就会放手。倒是很老实。
你爱我,爱一天,我便满足;你爱我一年,你会厌倦,我也一样;爱我十年?你当我白痴?你当我傻逼?你当我二百五?你还爱我一辈子呐?!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泓清水一般干净而无畏,呵,所有能成事的人都要有不把别人当人的心理素质。他过往的红颜知己,他电话簿上那一串密码似的名字,即使他不在意,我也在意。
欲望城市中一个女子说过:quotmenwhoaretoogoodlookingarenevergoodinbedbecausetheyneverhadtobe。quot条件太优秀的男人不把女人当人看,实在也是女人自取其辱,抛开一切想留住他。他们不用付出也能获取很多的爱,所以他们不懂疼爱自己的女人的,被宠坏了。
“老韦,相信我,像我这样的女孩车载斗量,与其将来亲家不成成仇家,不如现在我们就说好只做朋友。”
他恨恨地看着我。
那天我也喝了很多,回来的路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可是我还是很努力的撑着洗漱干净爬上床。任胃里翻江倒海的折腾着,直到后半夜终于忍不住了,我爬到床下,光着脚准备开门的当儿,一股恶心劲儿翻上来,我哇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呕吐一发而不可收拾,止不住的恶心,我只差连胃也吐出来。寝室有人翻身,醒了。我不敢说话,一路扶着墙爬进卫生间。
全吐完也就好多了。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外面的月亮很大很圆,看得我一脸是泪。
自杨琼走后我不太会哭了,我从那时起养成个习惯:不哭的时候别人割我肉我也不哭,想哭的时候在教室坐着就能泣不成声。
当时的月亮还在,当时的人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