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个管事将一只一身油亮皮毛的黑猫固定在一根铁架子上,那黑猫性情极其凶猛,被管事提着后脖颈,便龇牙咧嘴地啸叫,奋力挣扎,抓烂了管事的袖子,在其手臂上留下好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它越是如此,管事越不敢怠慢,用黑猫背脊抵住铁架子,另外两个管事立刻行动,将黑猫的前爪后爪都在铁架子上固定好。
第一个管事腾出手来,取出一柄匕首,用火烤得通红,刃尖抵近了黑猫的脖颈——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后,一张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猫皮就被放在托盘上,送到了敦弘面前,由敦弘验看过后,当场烧成灰烬。
五只鎏银錾铜的嘎巴拉碗被摆在一张小方桌上。
小方桌前挂了一只铁钩,
奴隶们伸手进铁笼子里,不顾那白老鼠对他们手掌的疯狂撕咬,抓住老鼠,将之提起来,挂在了那只铁钩上。
白老鼠只是后颈上一层皮被扎穿了,挂在铁钩上,尖锐的铁钩并未真正伤及它的内脏。
它感觉到疼痛,便在半空中奋力挣扎,一滴滴鲜血落在了下方的五个嘎巴拉碗内。
有管事将那些提前准备好的、装着‘巴速达’的木桶提至方桌旁。
他们又取来一个粗陶碗,将猫皮焚烧成的灰烬与一些血浆、一些脏腑混合均匀后,一勺一勺地送至那白毛老鼠嘴边,被白毛老鼠尽数吞吃。
白老鼠挣扎得更加起劲,引至铁钩连着的锈红锁链都不断晃动,铁环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今下那一只只木桶、木箱内盛放的‘巴速达’,皆是至少提前一日准备好的。
奴隶们会先被送进巴速达房内,排干体内的粪尿以后,才会被巴速达房的屠夫取下他们的五脏。
如此即说明,当下这些‘巴速达’的主人,已经死去了至少有一天时间。
“阁下所得的‘人面鼠母龙从祭本仪轨’中,莫非有要求是强制阁下,必须要以人之五脏混合着猫皮灰烬,才能投喂给这白毛老鼠?”
管事们还在给白老鼠投喂‘食物’,这个时候,坐在角落里的苏午忽然开声,向敦弘问道。
敦弘身后坐着的乃康则,听到那黑衣笃本师的问话,眼神有些困惑。
众多笃本师也困惑不解地看着苏午,仿佛他的这个问题根本不值一提,乃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是个笃本师都该了解这问题的答案一般。
看着白毛老鼠吃食的敦弘,听得苏午所言,笑意微冷,也不回答苏午所问。
其看向苏午的目光里,微带嘲讽。
好在还是有人解答了苏午的问题:“人是万物宗长,没有甚么动物的血肉内脏,是比人的血肉内脏更适合供奉给祭本的。
祭本里不会指明要笃本师供奉哪种血肉,但为祭本供奉上最富集灵性的活人血肉,则是今下所有神灵本教弟子笃本修行的共识。”
那为苏午解惑的老笃本师,转头看向苏午,看着苏午背后那根奇长的祭本法物,眼神也有些不解:“你都修炼出了祭本,难道不明白这个中道理?”
“我的祭本法物,是偶然所得。”苏午如是回道。
“你运气好。”老笃本师说了一句,便不再看苏午。
苏午垂下眼帘,未再言语。
取活人血肉祭祀鬼神,已经是神灵本教的某种‘传统’。
他原本以为,此种‘传统’里隐藏的最深层逻辑,乃是祭本仪轨对笃本师的修行作出了要求,令他们必须以活人血肉供养祭本。
今下在宴席上问出这个问题,才发觉事实根本并非如此。
是诸笃本师一直以来认定人的血肉内脏,比其他各种动物都适合用之以供养此间的种种祭本鬼神,一代代神灵本教的笃本师,将这个未经验证过的说法,一直延续至今,使之成为了传统。所有人都跟着传统的惯性向前,无人想过改变这传统。
奴隶的命终究不及一只羊更珍贵。
用奴隶血肉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要消耗一只甚至数只羊来解决?
这或许也是当下许多笃本师的看法。
白老鼠吃光了粗陶碗中的‘食物’,敦弘取来了一个铜盒,他神色郑重地打开铜盒上挂着的数把锁,掀开了铜盒——
众人见敦弘如此郑重,内心各生预感,纷纷屏息凝神,在铜盒打开的第一时间,俱将目光投向了盒中。
盒子里,丝绸黄布上,静静躺着一只干枯的、被金丝银线交织出的种种诡异花纹缠绕起来的人手。
那只人手手背中间,镶嵌着一颗‘六目天珠’。
像是有光顺着那些金丝银线流动着,又如同那些金丝银线乃是一根根血管,运输着‘血液’,往手背中央处的天珠汇集而去。
六目天珠微不可查地转动了一刹。
众人丝毫未有察觉。
角落里的苏午眉心竖眼悄然张开。
“这就是那件‘鹏本法物’!”看着绸布上即便陷入沉寂、依旧好似流转着某种‘神异’力量的干枯手掌,敦弘眼中难掩痴迷,“人面鼠母龙从本的祭本仪轨,在笃本师为老鼠供上‘巴速达五供’以后,便可以奉上对应法物。
在与法物归合的过程中,即能调取周围游离的‘本源力量’,在老鼠头顶凿开一个洞。
使得游离之本在白毛鼠头颅内越聚越多,与法物相合,就能变为真正的‘人面鼠母龙从本’!
但我现在以‘鹏本法物’与白老鼠相合,是为了让这件法物吸收白老鼠聚拢来的本,吞吃‘人面鼠母龙从本’的雏形,通过这种方法,来唤醒这件法物里沉寂的‘鹏本’!
或许,只这一只白老鼠还不够它吃——”
敦弘话音一顿。
他转头看向那些手腕脚腕上拴缚着锁链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