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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正把菜端出厨房,梁拙扬推门进来了。

“回来啦。”

“嗯。”梁拙扬闷头往楼上走。

“考得怎么样?”

梁拙扬几步上了楼,没回答他妈这个问题。

等儿子背影消失,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梁父把眼睛从手机短视频上移开:“你看他样子就知道,何必再侮辱少年的自尊心。”

“我随口问问嘛,”宋婉撅嘴,突然意识到什么,没好气地说,“还讲我!我在厨房忙得要死,你坐客厅玩手机,快过来端菜!”

房门一关,梁拙扬把自己摔在床上。

黑莱朵朵的海报映入视线。海报里的女孩软软的、小小的,笑靥如花,让人心都跟着融化。

梁拙扬被黑莱朵朵第一次击中心脏,是小学六年级。那时黑莱朵朵是女团人气末位,跳舞总排边边角角。在一场选拔赛里,黑莱朵朵和另一个女孩,将有一个淘汰出局。那个女孩哭得稀里哗啦,说她多么不想离开舞台,而黑莱朵朵用力跳了支舞,跳完后,脸上一层汗,妆容都花了。她喘着气大喊,感谢大家喜欢我!即使被淘汰,无法再做偶像,我也一定带着这份喜欢认真生活下去!

就是那瞬间,黑莱朵朵成为梁拙扬最爱的艺人。

梁拙扬第一次省下零钱没打电动,而是给少女偶像投票。两年后,黑莱朵朵一跃成为女团人气。

也就那刻起,娱乐圈展示了其无情,新偶像推出,旧偶像没落,黑莱朵朵最终也难逃过气命运。

梁拙扬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烦躁地坐起身,戴上耳机听歌。

孙辰或许没说错,偶像都是包装出的产品。

但他不想承认。

就像他总回避想,自己迟迟不分化的身体,以及不久后即将降临的分班。

“老公,儿子还没分化哎,”前些日子,梁拙扬起夜上厕所,听见父母在一楼交谈,“我同事亲戚是这方面专家,要不要带他去看看?”

“不用吧,”梁父说,“他能吃能睡,哪里不健康?不过是没分化,不要着急。”

“可是他们年级其他孩子都分化了,隔壁的云云,还成了哨兵呢。”

“你不要胡思乱想,说不定他过两天就分化。”

“不怪我担心啊,再这样下去,哪有女生愿意跟他交往。他不交往,以后怎么结婚?不结婚,怎么生宝宝……”

宋婉后头的话越说越没谱,梁拙扬翻个白眼,赶在父母没察觉前溜回了房间。

摇滚的鼓点从耳机里传出,震动耳膜。

林锐书和孙辰分化后,知道自身是普通人,于是也明确了未来方向。林锐书说要考医大,当医生,孙辰则打算继承他老爸的能源公司。

梁拙扬掀起眼皮,目光越过窗户,望向对面的楼房。

其中一扇窗,窗帷拉满,印着鹅黄灯光。

贝云冰那小子,就算考完试,估计也还在学习吧!

去年分化为哨兵后,贝云冰变得更加刻苦努力。他的理想很夸张,居然要像他的偶像周斟一样,为保卫帝国而战。

想到这,梁拙扬嘴角抽了一下。

一街之隔,别人的偶像是帝国将领,二十四岁破格提拔为少校的顶级哨兵。而自己的偶像,正沦为被最好的哥们,除夕夜打手枪意淫的情色女优。

歌也听得烦躁。

梁拙扬小时学过几年钢琴,音乐品味上佳,正在放的摇滚乐实难入耳。他一把摘掉耳机,把卫衣和t恤扭成一团脱下,打算去冲澡。刚要转身,隔壁楼的窗帘哗啦拉开,贝云冰念完书,从书桌边站起来。

于是两人再次目光相对。

梁拙扬上身一丝不挂,什么都没穿,薄薄肌肉覆在骨架上,越过窄街与两扇窗,直通通进入贝云冰瞳孔。

没等贝云冰反应,梁拙扬推开窗户大喊:“非礼勿视,你懂不懂?”

“你神经病!”贝云冰脸色发冷,“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在我自己房间,干嘛要穿衣服?”梁拙扬不要脸地笑了笑,“其实我下面也没穿,你要不要看?”

说着,就要把腿抬到窗框上。

“梁拙扬!”贝云冰语气大变,真怕他干出什么变态事,立刻大声喝止。

“知道你羡慕我,”梁拙扬笑道,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得去冲个澡,我都闻到你家饭菜香味了,去吃饭吧。”

他经过窗户,打开衣柜要拿换洗衣服。贝云冰顿了几秒,冲他说:“喂!”

“啊?”

“下学期要分班了。”

梁拙扬翻找衣服的动作停下来,探过脑袋,带一丝笑意注视贝云冰:“今天怎么回事,林锐书跟你前后脚给我提这事。分班就分班,我肯定是去普通班啊。”

贝云冰没说话,梁拙扬以为他不打算说话时,贝云冰的声音又从隔壁窗传进来:“我看了你的体测成绩,你的测试结果比其他哨兵还要好。”

“也不看我天天被宋女士逼着喝多少牛奶,”梁拙扬边找衣服边答,“贝云冰,认真比,你也比不过我。”

“——那就,”贝云冰喉结一滚,手指抓紧钢笔,掌心都出了汗。半晌,他挤出声音,“那就努力来特别班怎么样……”

梁拙扬没听见他后面的话。

因为他已经找好衣服,不客气地甩关门,没搭理自己难得主动开口的邻居,赤着上身大喇喇去洗澡了。

放假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用上课,没人催起床,梁拙扬天天睡到自然醒。临近岁末,天气越来越冷,林锐书跟父母外出度假,孙辰窝在家里追剧,死活不肯出来,最后还是被梁拙扬硬拽出来打了几场球。

转眼到了年关前夜。

吃完晚饭,宋婉差遣梁拙扬给邻居送她新鲜烘焙的蛋糕。梁拙扬不情不愿穿上棉服,骑自行车挨家挨户敲门送吃的。结束宋婉给他安排的社区劳动,接近晚上八点。梁拙扬呼出一团白雾,搓了搓冻凉的手,本打算骑车回家,却又鬼使神差,调转车头,离开所住的社区往明川市区中央骑去。

半小时后,他抵达“zero”下方。

zero,明川市中央原点,整个帝国联盟最醒目恢宏的坐标。它是栋直插云霄的摩天高楼,呈现线条锋利的三角形结构,让人联想到旧纪元里,那些早已消失的哥特建筑。人们抻长脖子往上望,也只能望见令人眩晕的弥漫整个detas第三代屏障内部的暗蓝雾气,却无法窥见zero遥不可及的顶层。

核心计算机——又被人们成为核心母体的存在,已昼夜不间断地运行了数百年。

计算机的算力不断迭代,十七年前,旧母体阿尔蒂娜死亡,新母体诞生,名叫阿娜亚。

阿娜亚就存在于zero顶层。

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普通人。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普通人,都没有进入zero的资格。那是个只有百分之五的哨兵与向导才能进入的世界。

百分之五里,又只有a级别以上哨兵与向导,可以抵达顶层,进入阿娜亚腹腔。

梁拙扬收回视线,望向街道的行人。

zero不远处,就是中央区最繁华的交通路口。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人群涌向四面八方。

梁拙扬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有哨兵与向导能进入的zero,与明川市大街上奔波于生活与工作的众生,好像被强行挤压在一起的两个空间。

而没分化的他,如同掉进两个空间缝隙的一只蚂蚁。

梁拙扬倚靠栏杆,看着人群,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直到他突然被人撞击一下。

那人戴口罩,帽檐很低,抬起眼睛掠梁拙扬一眼,拉上帽子飞快跑远了。

梁拙扬被对方莫名一撞,肋骨都隐隐作痛。他抬头看广告屏幕时间,不由骂了句脏话。

快十一点了。

又得挨宋婉的啰嗦。梁拙扬跨上自行车往家赶,身影很快没入人流。

zero大楼的喷泉装置边,穿军装的男人笔直站立,等戴帽子的人绕个圈回来,淡淡说:“看到了?”

“嗯。”是女人的嗓音,她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什么感觉。”

“就是个小屁孩,被我撞也不知道躲,傻乎乎的……你说,寓,阿娜亚会不会搞错了?”

“阿娜亚从不出错。”

“那就是他了?”乔池叹口气,“不敢相信,一个高中生,竟然要成为周斟的……他到底哪点被阿娜亚选中啊?”

“明天会会就知道了。”

寓丢下话,转身用虹膜刷开门禁,踏入zero缓缓升起的白色大门。乔池耸耸肩,也跟着快步走进去。

这天晚上,一向倒头就睡的梁拙扬,不知何故,折腾很久才睡着。

睡着后,他并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对于进入梦境浑然不觉,还以为一切都是真实发生。他伫立于杂草丛生的公园,城市刚经历完轰炸,建筑物毁坏不堪,裸露钢筋水泥。太阳落山,暗色重重,梁拙扬仰起头,觉得detas屏障仿佛有一道细小的裂缝。

他听到秋千摇晃的声音。

梁拙扬循声,见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背对他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

天色就要黑透,梁拙扬走过去:“小妹妹,你爸妈呢?”

小女孩没说话,背对他,一下一下晃荡秋千。

“天快黑了,”梁拙扬说,“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家。”

女孩仍不说话。

梁拙扬心下生疑。奇怪的环境、奇怪的公园,奇怪的小女孩。他走到女孩前头想看看女孩的脸,还没来得及看清,女孩突然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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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拙扬脑海里嗡地一声,全身血管都瞬间汹涌逆流。小女孩发出的根本不是人类声音,而是一种置身幽闭空间,不断回荡的毛骨悚然的机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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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拙扬后背发汗,贴住一面断壁,嗓音紧绷得走调:“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吾我知知晓晓万万事事万万物物

“你到底是谁?”

女孩停止摇晃秋千,双手抓住两侧铁链,好一会儿,诡异地一动不动。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

一时间,梁拙扬觉得自己体内的脏器、骨骼、血脉和皮肉全都在撕扯、纽绞、变形。女孩没有面庞,而是无数纠缠的电子线路,线路幽幽发光,像藏匿某种超越人类、不知神魔的异物。

梁拙扬被吓醒了。

卧室的天花板、顶灯、墙壁,以及墙壁上黑莱朵朵的海报,在天旋地转中慢慢进入视线。

梁拙扬心有余悸,摸摸自己手脚。还好,他肢体健全待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醒了?”

就在这时,低沉的男音突兀响起。

——除夕的清晨,梁拙扬十七岁生日当天,两个陌生人闯入他家。

其中一个是男人,面无表情;另一个是女人,笑意古怪。

“帝国第一高中二年级d班梁拙扬,”男人的目光落向床上少年,“你被阿娜亚选中,要与一位哨兵组成婚姻。”

梁拙扬刷完牙、洗完脸,跟那对男女下楼,走进客厅,他始终处于异常平静的状态。

准确说,是压根没反应过来的懵逼状态。

他看见他爸跟他妈坐在沙发上。前阵子刚换的大沙发,两人缩在角落,留出大片空位。

“我们今天造访的原因,适才已向令公子进行了充分说明。”男人说。

“哦、哦,”梁父表情呆滞,“我儿子知道了,那好,好。”

“还需填写一份表格。”男人翻开文件夹,接过女人递给他的钢笔,“姓名?”

“……梁拙扬。”

“性别?”

“男。”

“年龄?”

“十七。”

“就读高中?”

“操,”梁拙扬骂了一声,抬起眼睛不耐烦瞪着男人,“你们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做什么?”

男人一顿,与梁拙扬对视两秒,低头继续填表格:“好,我跳过前面的常规信息,直接问你个人情况。”

“等等,”梁拙扬从最开始的混混沌沌,逐渐回过神,“我有问题要先问你!”

男人语气一寒:“你无权——”话没说完,颅腔里响起一个声音。

让他问吧,寓,瞧瞧他想问什么。

寓转头,看眼旁边并未开口说话的乔池。乔池红唇勾起,微微一笑。

“要问什么。”寓皱眉。

“你们是民政部的?”

“我们来自比民政部更高一级的机构,”寓回答,“我来自哨兵向导婚姻管理科,至于我的同事……”

“大叔你开什么玩笑,”梁拙扬干巴巴笑一声,心想哪个整蛊节目派过来两傻逼工作人员,“婚姻管理科?我们国家有这个机构吗?你们打算给哨兵和向导牵线搭桥上爱情对对碰吗?”

爱情对对碰,是宋婉最喜欢的肥皂综艺。

乔池扑哧笑了。

寓拉长脸:“闭嘴,不要把无知当有趣!哨兵与向导对帝国而言至关重要,其婚姻同样意义重大。”

梁拙扬被男人训得脾气上来了,没好气说:“搞错的是你们吧!我今天刚满十七岁,法定结婚年龄也需十八岁!”

“核心母体高于一切。”寓沉声,“政治课本第一页第一句。”

梁拙扬身形一僵,从牙缝里挤出话:“我没分化。”

“核心母体的选择自有深意。梁拙扬,你应感到荣幸,阿娜亚极为罕见亲自指定一场婚姻。”

“我荣幸什么?”梁拙扬简直要炸了,刷地站起身,“你们大早上跑到我家,把我从被子里薅出来,通知我,不是,命令我,要我跟一个我见都没见过、认都不认识的人结婚,居然还要我荣幸!是你们有病还是我有病!”

像是从没挨过吼,寓一时凝固当场。梁父梁母双双一抖,梁父不安说:“小拙,好好跟长官说话。”

气氛一触即发,寓额头青筋直跳,正要发作,乔池轻轻把手放在他肩上。

寓耐着性子,重新低头看向文件:“第一次自慰多大。”

梁拙扬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下,此刻,他爸妈还在旁边。这家伙,竟然问他多大第一次自慰。

“我他妈……服了你们。”梁拙扬有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

“多大?”寓再次问。

“……十三四吧,不记得了。”

“自慰后能射精吗?”

梁拙扬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一眼对方。

面对这种问题,对面的男人竟然一丝尴尬之色也没有,仿佛在问“你吃饭了吗”。

“……我爸妈还在呢。”

“你有性羞耻?”

“什么?”

“父母在,就不愿回答任何一个健全男性都会经历的情况。你有性羞耻吗梁拙扬?”

梁拙扬快抓狂了。他狠狠挠了挠头发,扭过头,含混而快速地说:“能射。”

“很好。”寓啪地合上文件夹,“会自慰,性欲望正常;能射精,性功能正常。虽然比法定结婚年龄小一岁,但具备结婚的基础条件。”

他从座位上起身,山一样挡住背后窗户射入的光:“我是来自哨兵向导婚姻管理科的寓·戴维斯,旁边是我同事,哨兵医疗科的乔池。我们现在正式告知你,从今天起,你将搬到专门为哨兵与向导建造的住宅区,与你的婚姻伴侣共同生活。”

傍晚六点,一辆军用吉普停在梁拙扬家门口,把还没顾上吃年夜饭的少年,荷枪实弹“请”上了车。

明川市的冬季,天黑得很快,吉普车在夜色里开进一片安静清幽的住宅区。路灯散发柔和亮光,设计现代又高级的独栋房子出现在两侧。房子与房子间距很大,隔绝出一个个非常隐私的空间。

梁拙扬一丝往外看的兴致都没有。

他出发前,被要求把手机留在家里,手机里最新一条消息,是孙辰发给他的。

——小拙,待会吃完晚饭,我叫司机来接你,来我家一起看片啊!

梁拙扬很想发泄大吼,却只能无力地抱住脑袋。

“到了。”沉默一路的军人开口。

梁拙扬下车,上午闯入他家的两人就站在街边。叫寓·戴维斯的男人还是一脸衰样,叫乔池的女人冲他笑笑,走到梁拙扬跟前,把一只手环帮他戴上。

“从今天开始,之后七天,你被要求与你的伴侣待在一起,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

“还有问题吗?”

“没有。”梁拙扬不想再跟这两人说话。

“这个手环可以通电话,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乔池说了一遍自己的手机号,跟寓上了吉普车。她想起什么,按住车门,笑盈盈说:“小梁同学,新婚愉快!”

梁拙扬差点爆粗口。

吉普车发动了,寓沉吟:“我忘了件事。”

“怎么?”

“我只告诉那小子,他是跟哨兵结婚,但忘记告诉他,是跟哪一位哨兵结婚。”

“他也没问呀!”乔俺慵懒地笑笑,想起在梁拙扬卧室见到的海报,“小屁孩墙上的海报,是他喜欢的明星吧,一个娇娇小小,胸却很大的女孩。”

“然后?”

“不得不说,他喜欢的类型,”乔池在自己的f罩杯处比划一下,“和周斟,差别挺大……”

梁拙扬刚踏上台阶,还没推门,门就从里面自动打开了。

“欢迎到家,主人,”灯光次第打开,一片全息投影浮现在对面墙壁上,是一个大眼镜的二维卡通公仔,“我是锐智达公司最新推出的家政机器人,我叫s2。”

一进门就来这么一出,梁拙扬愣在当场。

梁拙扬爸妈都是从小镇考出来的,大学毕业后在普通工薪岗位工作,不像明川市的有钱人,热衷在家里购买一堆智能设备。他们家从没使用过家政机器人,当然,以他们家收入,也不太能负担得起这类商品。

何况还是锐智达公司最新产品。

“感知您的卡路里值偏低,您应该是饿了。”

色彩鲜艳的薯条和汉堡图案出现在墙壁上。

梁拙扬从早上睁眼到现在,就没正经吃口饭,一见墙上投射的高热量垃圾食物,肚子立刻咕噜响应一声。s2的声控系统捕捉到,温和说:“请您在餐厅稍等片刻,立刻为您制作美味佳肴。”

说完,全息投影消失了。

梁拙扬低头一看,发现s2已帮他把拖鞋都准备好。他有些别扭地换上鞋,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房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家具却很少,显得冷冷清清。

梁拙扬在椅子上坐下来。不只是冷清,还很安静,让他有种整栋房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难道那个人还没来?

正想着,s2的声音响起:需要我为您播放广播或音乐吗?

“不用。”梁拙扬吓了一跳。

“好的。”s2说,过了片刻,一个小型托盘机器人从厨房出来,将冒着热气、新鲜炸出的薯条、汉堡,还有满满一杯牛奶摆放在桌上。

梁拙扬饥肠辘辘,也顾不上自己在哪儿,究竟怎么回事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扒拉精光。

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饭量惊人,吃完后只觉得肚子还是空空的,正想让s2再给他再做点吃的,楼道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梁拙扬朝声响发出的方向抬起头。

刹那间,他忘记了食物、生日、s2、甚至是被两个奇怪人物告知要跟某人结婚等等所有乱七八糟的事。他一错不错看着那人,陷入无以复加的冲击里,以至于整个人都被定格般无法动弹。

隔着餐厅的一段距离,穿黑色家居服的男人,身姿笔直、步伐款款地走下楼来。

梁拙扬想,这是新闻上才有的人物,怎么会亲眼目睹?

男人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手里端一只杯子,看起来似乎准备到餐厅接水。不知为何,s2并没有出声询问男人任何事。男人站在楼梯口,黑眸在梁拙扬脸上停留一瞬,随即朝梁拙扬一步步走来。

梁拙扬顿时寒毛倒竖,绷直了身体。

分不清男人到底是气质好还是气场强,他有种男人只要伸出手,就能把自己脖子掐断的错觉。

毕竟,眼前这人,在新闻的描述里,是哨兵里最顶尖的存在,令人闻风色变的——

“你是,”梁拙扬喉结一滚,“周……”

“我是周斟。”

男人在离梁拙扬一米远的距离收住脚。梁拙扬发现,比起电视机里的样子,眼前之人皮肤要更苍白,身形也更瘦削,衬得头发与眼睛格外漆黑。

梁拙扬突然哑巴了,说不出话来。他愣怔想,黑莱朵朵出现在眼前,恐怕也没有周斟的出现给他造成的冲击大。

因为黑莱朵朵是真实存在的艺人,而周斟,像是或漫画里被创造出的角色。

梁拙扬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不知怎么居然有点紧张。紧张这种情绪,在他恬不知耻的十七年人生里,几乎就没出现过。他努力回忆着跟周斟有关的新闻,记起来周斟应该是二十四岁。

“你不上相,”梁拙扬听到自己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看起来,挺显小的。”

周斟面无表情地回视梁拙扬,过了几秒,慢吞吞“哦”一声。

梁拙扬局促地环顾左右,发现没什么东西好看,只得又把目光落回周斟身上:“周斟哥你为什么在这里?”

“周斟哥?”

“周少校!”梁拙扬连忙改口,“我叫梁拙扬,帝国一高的学生。”

“嗯。”

“是这样、我,”梁拙扬尴尬地抓抓头发,“搞不懂怎么回事,被两个家伙硬弄到这来,要我跟人结婚。”

“嗯。”

见周斟的语气毫不意外,梁拙扬怔了一下:“你知道?”

“知道。”

周斟知道他结婚的事。难道他结婚的对象与周斟有关?梁拙扬脑子乱哄哄想。周斟在这里,对方是周斟的家人?

“少校,我结婚的对象,”梁拙扬试探地开口,“是你妹妹?”

好一会儿,周斟没吭声。

来自顶级哨兵的强大气场又开始袭击梁拙扬,梁拙扬后背直冒冷汗。

不是?他心脏一抖。莫非姐姐?如果是姐姐……那跟他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

梁拙扬硬着头皮:“姐姐?”

“……”

周斟仍旧没有回答。梁拙扬搞不懂对方什么意思,也不敢看对方,眼睛没处放,只好盯着地面,都快盯出一个洞来。他希望s2能发出点声音,但该死的是,自从周斟出现后,s2就像死机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梁拙扬听见脚步声再次响起。

周斟朝自己走了过来,两人站得很近。周斟透出一丝冰凉意味的嗓音,在梁拙扬耳边落下:

“我没有妹妹,也没有姐姐。”

什么意思?梁拙扬没听懂。

一只手伸出来,在梁拙扬嘴角处揩拭了一下。梁拙扬闻到对方的家居服散发一股清冽如竹的香气,嘴唇处泛起一点凉意,他的心脏跟着一跳。

不等梁拙扬捕捉这种感觉,对方收回了手。

似乎觉得距离过近,周斟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

梁拙扬抬起头,困惑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周斟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带一股缺乏情绪的冷冽。

“梁拙扬,”从周斟的薄唇里,他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你结婚的对象,是我。”

倏地一声,餐厅窗外的夜幕间,绽放一朵璀璨的烟花。

除夕夜到了,烟花轰然燃放,一朵烟花之后,噼里啪啦,更多烟花争先恐后地点亮夜空。

五彩光泽洒入窗台,映照两人面庞。在轰鸣的燃放声里,梁拙扬与周斟四目相对,两人眸光都在光影里明明灭灭。

梁拙扬想,去他妈的。

这他妈绝对是他整个人生中,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经历过的最为漫长、离奇、刻骨铭心的除夕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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