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米。已经放学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我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一瘸一拐地走出去的那瞬间,身后传来撒切尔先生的声音。
“嘿,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罗杰没欺负你吧?”
乱蓬蓬地银发下,眼镜后面鸽子灰的瞳仁审视地看着我。
“我……我没事。”
我把青紫的手腕往身后藏了藏,像是犯错的小孩一样盯着自己脚尖,心里却不住地嘀咕着:“真是倒霉,快走吧快走吧。就当没看见我。”
“你的声音有些沙哑,衣服也皱巴巴的。”
撒切尔先生眯起眼睛,又凑近了些。
近到我能看到那张娃娃脸上细细的绒毛。
“我真没事,只是最近感冒了,撒切尔先生。”
我僵硬着身体,有些刻意地回避了他的触碰,别开脸,语气强硬:“现在我想回家了。”
“……是这样啊。”
撒切尔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不忘嘱咐道:“那你赶紧趁天还没完全黑,回家休息吧。”
“谢谢您的关心。撒切尔先生。”我点点头,就要绕开他。却在那时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
糟糕,罗杰那家伙留得痕迹!
我触电一样挥开撒切尔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嘿!别这么紧张。”撒切尔先生无辜地举起双手:“我只是想告诉你路上小心。”
“你今天在保健室错过了警局的安全讲座。”
“最近这附近出了一个专门针对学生的变态杀人狂。已经有三名学生遇害了,所以你回家路上要小心。”
撒切尔先生叹了口气:“李米,你不应该脱离学生群体单独行动,这样很危险。”
“说不定会成为不怀好意人的目标。”
………………………………
……………………
杀人狂?
直到推开唐人街,角落风水铺子那道诡异的贴满符咒的门,我还在想着撒切尔先生的那句话。
“晚上好,孩子。”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像是早就知道我要到来一样。
“快把门关上,小米粒,外面风太大,我这老寒腿可受不了。”
老郭婆婆拄着拐杖从内室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模样眼熟的东西。
“八卦镜?”
我丢下书包,赶忙上前扶住婆婆:“您是要把它挂到门上吗?放着我来吧。”
“不,孩子,这是送给你的。”婆婆眯起眼睛,鹰隼一样的视线扫过我的前襟。
“门前镜子能辟邪,你最近运气不好,邪祟入体,带着它能保佑你。”
“好的,谢谢婆婆。”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的是李女士恐怕会不同意我把镜子挂在她自以为温馨有爱的“家门口”。
“不挂着,你带在身上也行。”像是看穿了我心中在想什么,郭婆婆咳嗽一声,拿拐杖敲敲地面:“好了,孩子,我给你准备了姜茶,你要是不嫌弃就进来喝一杯暖暖身子,顺便和老婆子我聊聊天。”
“当然。”
我愣了一下,笑弯了一双眼睛:“我可是每天都想来您这里坐坐。”
“哼,油嘴滑舌的小崽子。”
…………………………
………………
当我腿上盖上毯子,手里的瓷缸中倒满了姜茶,舒服地窝在老旧的沙发中。我才有时间再次打量屋内。
“婆婆,那招财猫真可爱,是刚进的货吗?”
“是啊,你眼真尖。”郭婆婆喝了一口热茶,慢悠悠地说:“是昨天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听说是被诅咒的招财猫,能给主人招来厄运。”
“啊?这……”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婆婆你不怕它给你招来厄运吗?”
“哼!我才不怕。”婆婆咳嗽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我的本事可大着呢,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小的邪灵摆我一道,想当初我跟着师傅出山……”
婆婆又开始了絮絮叨叨,说着她年轻时的旧事。
我在一旁边听边点头。
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是婆婆说起来过去,总是眼中带光。那一定是一段对她来说十分珍贵的回忆。
这个开了个风水铺子,看起来奇奇怪怪的郭婆婆是我偶然间认识的。
那时,艾斯特刚刚转入我们的高中,我们的班里。我看他……
“已经安全到家了啊。”
我咳嗽一声,原本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瞬间落回去不少。
紧张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感。
我脱力似得依靠着身后的墙壁,慢慢向下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雪中。望着灰凄凄的,要亮不亮的天空发呆。
我真是太迟钝了,应该在第一次听到杀人狂的传闻时就该发觉才对。
那混蛋杀人狂的目标一直是类似艾斯特那样美丽的少年。
甚至我都不敢保证他下一个目标不会是我的晨星。因为艾斯特实在是太美丽耀眼,就算是被丢在人堆里也能被一眼认出来。他就像是星星,也像是小王子。孤独,高洁,让人忍不住想要摘下化为己有……甚至很容易激起一些特殊爱好者的破坏欲望。
已经被冻僵的手指愤恨地蜷缩起,尖利的指甲扎进肉中。我像是失去知觉一样,一遍又一遍,焦躁地用指甲蹂躏自己的手心,直到红痕遍布。
我一定要保护我的晨星,我的少年。
直到那个该死的社会败类死掉或者被抓住。
不管用什么手段。
“我回来了。有人在家吗?”
风雪随着我开门的动作卷进空荡荡的玄关。我打开家门,湿冷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仔细感受着竟然没有比外面露天的状况好上多少。
李女士今晚恐怕又要夜不归宿了。
我叹了口气,按开了门口的灯开关。然后脱下已经被厚厚的积雪浸透的靴子,赤脚走进了餐厅。
我从冰箱里取出准备的速冻食品,胡乱塞进微波炉。
“又过了一天。”
我顺手捞起桌上的日历,划去一日。
我在计算该给艾斯特续药的日子。
郭婆婆说过,一包药效果只能持续一周,并且价格昂贵。
我在心里默默算计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零用钱,考虑是否要多打一份零工。
这也怪不得我。
艾斯特的肉体对我来说就像是包着糖衣的毒药一样诱人。一旦尝过了禁果的滋味,再让我禁欲会让我痛不欲生。
骨头缝里的痒意适时的出现。
我赶忙深呼吸,试图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当……”
老旧的钟表声音响起,我诧异地看向墙边。
竟然已经临近午夜。
“我有在外面呆那么久吗?……不可思议,这天是越来越长了。”
我看着尚未完全变黑的外面世界,嘀嘀咕咕道。
“扑通!”
一声熟悉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我心中一悸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跑上楼梯打开我的房间。
我的少年正站在大开的窗户边,背光而立。洁白的窗帘在他身后舞动,仿佛大张开的天使翅膀,圣洁又冷清。
“你……你来了?”
我的声音颤抖,带着极力压制的欣喜。
艾斯特转身关上窗户,转过身子专注地看着我。
这可能是第一次,我在光亮的地方与少年对视。
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泊,几乎要把我吸进去。
“我……你……”
我紧张地搓着手指。
我想问他喝不喝热牛奶,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
又恍惚着意识到,艾斯特此时的状态应该堪比梦游,又或者是心理暗示、催眠。我和他的性事对我来说是不想忘记的美梦,但是对于他来说却仿佛一场噩梦,醒来就忘了。
我只能享受一时欢愉,不会在他脑海中留任何痕迹。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的鼻尖轻轻耸动着,似乎捕捉到一丝熟悉而诡异的气息。
它隐藏在少年自身的薄荷体香之后,不仔细闻几乎能忽略。
似乎是一种香的味道,婆婆叫这种香为“艾草”,她一直拿它当灵丹妙药,调理身体用。
我至今只在婆婆那里闻到过。
奇怪,难道埃斯特最近也在和婆婆一样调理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