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说:“有啊,你说的那种还挺多的。”
乐园叹了一口气问:“那你能举个例子吗?”
病人说:“我才不跟你举例子,你坏, 你不和我做朋友, 我不要告诉你。我知道什么都不告诉你。”
他说着就要走。
乐园连忙拉住他, 递给他一颗糖:“别着急走啊, 你现在还想和我做朋友吗?你要是不介意, 我们现在就做朋友,怎么样?”
病人收下那颗糖,昂着头说:“你要记得是你求我当你的朋友, 不是我求你。”
乐园说:“是是是, 我求你。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病人说:“我愿意, 不过, 如果我现在想要坐下来说话, 你说我坐在哪里比较好呢?这里可没有凳子呀。”
他说着, 左右看了看, 周围确实没凳子,倒是有桌子, 但是不能让他坐桌子, 那就只能坐床了, 这里能让他坐的床也只有乐园的那一张。
否则,乐园总不能让他去坐别人的床吧?
乐园请他坐在自己的床上。
他说:“我知道你是为了问我事情, 才让我做你朋友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乐园问:“你能和我说说那些护士的事情吗?”
病人看向乐园, 笑道:“原来你只是对护士感兴趣吗?”
乐园眨了眨眼睛。
病人剥开糖纸说:“我知道护士的事情,但不知道, 你要问的是好多护士的事情还是一个护士的事情?
如果是一个护士的事情,那就要再说清楚些。”
乐园说:“一个护士的事情。”
病人问:“那个护士有什么特点吗?”
乐园回答:“有东西送给病人。”
病人皱了皱眉头说,没有那样的人,想了想又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有那样的人。
只是我记得的护士并没给人送东西的。
除非那东西并不是要送出去,而是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给别人放在旁边就走了,那是暗恋的人才会做的事啊。
别人情侣之间的事我又怎么能知道呢?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他们身边晃来晃去。那很像个变态的。
你说的是情侣吗?”
乐园摇了摇头。
病人皱着眉头说:“如果不是情侣,那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了,除了谈恋爱,病人和护士之间能有什么需要送东西的见不得人的事呢?
难道跟前阵子自杀死了的那个人有关系吗?”
他喃喃自语起来:“不应该呀,那个人是好多年前进来的,早就应该死了,犯下的罪还挺多的,只不过有人说是个疯子就送进来了。
送进来之前就疯了,送进来之后更疯了,就没有好过,怎么可能突然就清醒了,做那么大一件事呢?
而且也没听说过那个病人和哪一个护士有亲戚朋友关系,那就不可能是从前认得,长得也不像呀,平时相处也不见得多亲厚。
那就更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要是往反方向说,那还说的通,可是如果不是那样,那么两个人,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乐园一听事情好像有门,连忙问:“那个人是谁?”
病人说:“是一个从前犯了同性流氓罪的女同性恋。”
乐园:“啊?”
病人点了点头,笑道:“就是你听见的那样没有错,我也没说错,也没记错,你也没想错,就是那样。”
他站起身来绕着乐园走了两步,好奇问:“你很惊讶吗?
我们这里有那样的人不是很正常?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群体总是希望少数服从多数。
在家庭之中,子女天生就是父母的奴隶。从古至今,父母对子女做的任何一件过分的事情,放到别人身上惩罚力度都会翻倍。
但一提到他们是父母子女的关系,好像无论父母对子女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责罚一样。我进来之前是这样的。
我想你进来的时候也大差不差呀。
在企业文化里,后辈是前辈的奴隶,不用花另外的钱找来的仆人。后辈应该听前辈的话,因此要为前辈端茶倒水,低声下气。
如果有不愿意顺从的年轻人就会被排挤,他们不用违法犯罪,只需要做一些小小的事情就好。
除工作以外,任何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相互聊天的时候针对某一个人指桑骂槐,在背后窃窃私语,或者看见的时候转过脸去翻一个白眼。
这些事情都很简单,简单到做完全部的事情也许都不需要一分钟。
在学校,学生就是老师的奴隶。
学生如果不愿意被老师奴役,那么回到家或者不需要回家,只需要老师通知一下他们的父母,他们就会变成双重奴隶。
作为学生是老师的奴隶,作为子女是父母的奴隶,与此同时,作为一个社会上的自然人,他们是规矩的奴隶。
不守规矩就是犯错,就应该接受惩罚,就会被打上不听话的奴隶的烙印。
有些烙印看得见,是在身上,有些看不见,是在心里。
还有一些烙印,介于看得见和看不见之间。
第三种烙印,平时是看不见的,但如果有人想找就能翻出来,什么时候都在,就像是一个等待着被迷路的旅人发觉的宝藏之中的奖杯。
但对于当事人而言,这种东西不会是奖励,而只能是耻辱,可这种耻辱,要被所有能找到的人围观,就好像本人已经成为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