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哭了起来。
我突然想到了办法,我对所有人说,那是她从我家偷的,她在我小时候应聘了我家的保姆,从小照顾我,对别人说对我很好,特意带我去照相。
我每次都不想,从前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之中要让我和她照相,我现在才知道,她是为了今天。
为了,让我离开我的亲人。”
“他们都不相信我, 而是用同情的目光去看我身边那个女人,那个贱人。
他们都认为我是发了疯了,而我身边那个是可怜的无可奈何的老母亲。
我宁愿她现在就变成一只老母鸡,然后我好一刀把她捅死, 它的血也许还能铺满整块地, 这样就没人再用这种目光看我, 没人再用这样的事来控制我。
可是我的手里没有刀。
那些人不相信我。
如果只是不相信, 那也就算了, 他们还扑上来把我控制住,就像是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帮着忙,要把我捆起来, 就像捆一头猪。
我几乎要被他们扒光衣服和鞋子。
我觉得自己像是正在送入屠宰场的牲畜, 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人, 也许他们心里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 但我并不那么认为。
他们只是把我身边那个贱人当人。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甚至被他们堵住了嘴, 蒙住了眼睛, 他们还想用麻袋把我装起来, 这样免得我在路上挣扎。
我用头去撞身边的任何东西,桌子, 椅子, 凳子, 玻璃或者是人。我不知道我撞到了什么,但里面外面的声音都吵闹得要命。
我的头流血了, 我的脑子嗡嗡乱响,就好像我整个人要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炸开, 我难过,我想吐, 但我又不能吐在麻袋里。
我终于昏迷了,但我还有一点儿意识,我听见周围的声音从吵闹变得逐渐安静,我猛地挣扎了一下起来了。
麻袋的口被人打开了。
我被那个贱人拖出来,她弄掉了我的绳子,眼罩子,还有塞嘴的布。
贱人拖着我往外走,外面人流如织,分不清谁是谁,我走在外面趔趔趄趄,天是黑的,地是蓝的。
快要到安检的地方。我猛地踹了那个贱人的腰,逃跑了。
贱人在后面大喊,快来人,有人贩子,快帮忙。
我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
我以为自己没有逃出升天的希望了。
我突然见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影,那个人转过身来对我招手,是婉婉,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我毫不犹豫扑了过去,这是个活人。
婉婉当即拉住我的手把我带走。
我发了疯地跑,希望我永远不会再见到那个贱人。
上了车,我问婉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家里吗?
婉婉说在家里没有等到我,觉得蹊跷,出来找,就看见我正在被拉拉扯扯骗到火车上去。
本来立刻就要救我,可是怕被人颠倒黑白,就躲在了旁边的车厢里,一直等到下车。
她说我被人装进麻袋的事情,她全都看见了,差一点儿就要冲出来,幸好在这里还能见到我,还能把我带回去。
我问婉婉,难道我们还要回到那个小村子去吗?
婉婉摇了摇头,说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她说她有一个父亲在西南边,我们可以去找他。
婉婉的父亲很有钱,因为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那个父亲打给她的。
婉婉在我们村子里过得有多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了。
到了中途要下车,怕被人追上来,婉婉替我下车去买吃的,可是突然又搭着我的肩,让我往回走。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婉婉说,现在我们也算确定了关系,我突然想要走遍全世界,山南海北,溪水密林,你不会不愿意吧?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那可是婉婉。
我一口答应了,婉婉很高兴,但是当时婉婉脸上还有些悲哀,我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知道了,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和婉婉走了很多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想,没有那个贱人的生活是多么快乐,能和婉婉永远生活在一起,是我八辈子的福气。
可是快乐的日子总要结束。
有一天我跟着婉婉下车,我猛一抬头看见街边有一张报纸,那张报纸上有我的名字和照片,照片底下写着很大一块字。
那些字花花绿绿,看得我头疼,但是我意识到了那些字在写什么。我感到一种出离的愤怒。
又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又来破坏我的生活了。
那个贱人居然用我的照片和我的名字登了报纸,付了钱,让所有能看见报纸的人找我,那个贱人在报纸上把自己描绘得可怜可悲。
我当时恨不得一把大火把所有拿着报纸的人都烧了,把所有放置报纸的地方都烧了,把所有报纸都烧了。
但是想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婉婉发觉我的情绪不对,立刻带我离开了,并且终于在小旅馆的夜里对我坦白。
在之前下车的时候婉婉就看见了那些报纸,报纸里我被描述成一个可怜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年幼的无辜小女孩儿。
因为缺爱,被人蒙蔽欺骗,正在被拐卖,自己却意识不到,还得了斯德哥尔摩。
那个贱人把自己描绘成一个整日以泪洗面的热爱女儿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