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深吸一口气,眼皮往下掉,遮住半眸子的失望,又说到贴标签,章老师为什么这么固执,从天台的电话开始,到树上,我一直在说的都是苏怡跳楼的事啊!
这跟贴标签有什么关系?
李双还是缓缓点头。
他当然记得,为了找答案,还跟大鸟五人组干了一架,才引出后面一摊子烂事,让教导主任翻出以前的录象……
“别人给你贴标签,你打算怎么办?”李双重复了一遍。
好了吗?现在可以中断咨询,让我下去吗?
李双突然累了,什么都不愿想,有些事注定是找不到答案,苏怡跳楼也好,贴标签也好,找到答案又能怎样?
“那个问题还有个进阶版,你要不要听?”章本硕问。
李双茫然抬头,看章本硕。
章本硕说:“如果给你贴标签的那个人死了,你又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僵在树上不动,像是变成了树枝,被风吹熟了开花结果落叶,明明在变,盯着看却发觉不到变化。
章本硕的每一个字都像开凿山路的錾子,敲进李双心里,一字一火花。
对啊,给他贴标签的人要是死了怎么办?打回去?怎么打?
撕掉?撕掉给谁看?
无视?是死人先无视自己吧?
这样一路想下去,自己先前所想的答案都没了意义,李双痛苦地叫了一声,抱着头,靠在树干上,睁眼全是斑驳的光影,闭眼全是苏怡跳楼前的那一笑。
所以到底怎么办?
“章老师,我真不知道,我想不出来,你告诉我吧。”李双投降,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误会章老师,可是他却想不出要怎么做,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像章老师说的,人死了,又能怎么办?
死人贴上的标签,就像渗进骨头的颜料,若不把外面的皮肉脏腑剪开,里外掀出,碰都碰不到,又怎么撕掉?
就像苏怡跳楼前的那一笑,难道还能回到过去,叫她不要笑,不要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漂亮、那么轻松,然后就跳下去。
“我跟你说过了,想不想再看苏怡跳一次?”章本硕说。
李双终于有点明白章老师的话,问:“什么意思?”
“很简单,想象,想象最让你焦虑、恐惧的画面,尽你最大努力,去重建那天在天台上的画面,不止是画面,我要声音、我要气味、我要你当时身上的温度和最细微的触动。”章本硕用平稳的口气说。
李双听到一半,手就开始不由自主地乱舞,像是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些什么,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不停地说不,我做不到,我不想回去。
章本硕握住李双的手,紧紧的,说:“没事,这回有我在,我一直在你身边,听我的声音。那天你去天台,看到了什么?”
李双睁大着眼,眼眸却全无焦点,虚望着一处,渐渐安静下来,怔怔地说:“云,满天的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