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本来就要死,活不了!怪我干什么!”丽芹倒在地上,滚得头发散开,像个疯婆子乱叫。
冬子机械地用皮搋子捅丽芹,捅她的脸,有节奏地上上下下,丽芹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夜店蹦迪的电音。
公司的马桶经常塞,不是因为谁的屎特别粗特别硬,或是马桶质量太差,下水口太窄,原因很简单,他故意塞的,放张a4纸进去,就能塞上好一会儿。
这是他跟宣慎计划的备选方案。万一无法及时报警,就塞住马桶,然后借通马桶的机会,放水,淹了地板,水渗到楼下,下面的人自然会上来查看。
宣慎是个聪明人,他订的计划很多都跟马桶有关,他常需要出去办事,买菜差不多一周一次,要想出去,只能借其他机会,比如说马桶塞了,需要个皮搋子,马桶圈坐碎了,要买个新马桶圈……
他只听宣慎的话,照着执行就好。
假装和宣慎吵架,在饭菜里放基因修复液,还有通马桶。
通马桶是他最喜欢的事,尤其是买了这个蓝色的皮搋子后。
他一个人在厕所里,用皮搋子搅着那圈褐黄的污水,最喜欢想象的事就是皮搋子下面是丽芹的脸,那张亲热的笑脸,一口一个冬子他妈。
他总是等到很臭的时候才动手,皮搋子也不洗,就那样挂着,上面积了不知多久的污垢,现在都捅在这张脸上,他感觉不到多少爽快,肌肉本能地记忆,把丽芹的嘴当成马桶的排污口通。
上上下下。
其实宣慎也说错了,他也不想报复丽芹,他最想报复的是自己,痛到每次想起来要拿头撞墙,一直撞,撞到脑袋麻木,耳朵嗡嗡地响,脖子都要折了,他才停下来。
妈妈是要死了,怎么也救不活。他问过医生,不同的医生,不同的医院,都是一个结果。
他只是接受不了。
丽芹的产品给他最后一丝希望,他本是不信的,但又逼得自己去信,希望奇迹发生。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除了欠更多的钱,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在乎钱,在乎的是最后陪妈妈的那段时间。
浪费了!浪费了!
每次撞墙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头撞烂,只有这样,这句话才不会在脑子里响起。
最后三个月,他本可以陪妈妈在一起,而不是呆在公司里赚钱买产品。
妈妈喜欢旅游,一直说等他有了女朋友,结了婚,她无牵无挂,就一个人出去旅游,去北方看雪,去海岛看海。
爸爸以前最讨厌旅游,喜欢闷在家里,说旅游浪费钱,无非下车撒尿、上车睡觉、到点吃饭、逛街拍照,无聊得很。
妈妈不一样,她喜欢,爸爸说她要加强精神建设,多读读书,妈妈就说旅游对她来说就是读书。
读雪一片片地落,读海浪一波波地滚。
最后三个月,他本可以陪妈妈出去旅游的。远的去不了,近的地方总可以去,去沙滩上走走,去山脚下的公园坐坐,跟妈妈说以后他会好好地活,像妈妈一样做个好人。也要跟妈妈不一样,做个先让自己开心,最后再考虑别人的自私的好人。
可这些话他都没机会说。
一切都是因为谁?
丽芹?
不,他明白,不全是她的错,最主要是自己。
要是自己坚定一点,不那么贪心一点,不买产品,安安静静陪妈妈去做她想做的事,过完最后这段时光,不管是妈妈,还是他自己,都会更坦然些。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早下定决心要做个自私的好人,不能怪自己,因为这样太痛苦。
那只好怪你了,丽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