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没人搭话,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我本以为打坐会管用,但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观痛,看痛生生灭灭,小痛,慢痛还好,一到点,爆发痛来了,我就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痛还是会痛。甚至痛得更厉害。”
“我问过道液,是我打坐方法不对吗?还是有什么窍门?道液说他也在摸索,等他摸索出来,会写一本《皇道极霸总纲》的法门,分享在病友群。我是等不到道液的《皇道极霸总纲》了,就去问老黄,老黄说他腿子硬,盘不上,练的是站桩。我说站桩也行,你练了站桩有没有好一点?不痛了吗?”
“老黄说他练的是无极浑圆托婴平地飞升大仙桩,师从大学城绿地公园大门口往里一百米东南向第三棵松树处晨练的张大爷,这桩功讲究的是说学逗唱,不,是色香味俱全,站足一百年,将体内气血煎、炒、煮、烹、炸后,炼至虚无,全身就会发出婴儿异香……我打断老黄,就问他站了痛不痛。他说还痛。我问他那你还站什么?他说反正要痛,总要做点什么,万一他哪天悟了,一下子站不痛了呢?”
“我觉得有道理,就回去继续坐,琢磨各种方法,试着念经,六字真言,天天去医院二楼的花园里去念,念了两天,来了一群学生,读英语,背《新概念》,说大哥哥,你的毅力感动了我们,生病了还不放弃学习。结果那里成了英语角,我就再也不去了。”
“去花园念经打坐不行,在病房里会被其他病人家属投诉,我只能用默念,默念一会儿,我念头容易跑偏,心浮气躁,我就冥想白骨观。想象自己化成一具白骨,盘腿而坐。”
“白骨观还行,可能我快死了,也见惯了死人,想白骨不是件难事。先从左脚趾想起,想象左脚趾变烂,掉肉,蝇蛆争食,只剩白骨,左脚趾成功,再一根根脚趾想来,由脚到小腿,小腿到大腿,再换右脚,最后双腿都化成白骨,再往上走,我想到骨盆。”
白奇顿了一下。
“骨盆怎么了?”章本硕问。
“我想到骨盆,就想到蛋蛋,一想到蛋蛋,我心中就涌起一股蛋蛋的忧伤,想不出白骨,满脑子的蛋蛋。”
“白骨观不行了,我决心用唯物主义的科学观改造打坐,从人体结构和医学的角度分析打坐祛痛的可能性。打坐,双盘,撇开各种功法和心念,单说动作,无非是两腿交叉盘起,脚踝压住大腿根,导致供血不足,强行激发心脏泵血潜力,打通经络。之所以腿痛,也是因为气血不通。”
“所以只要让气血流通起来,就不会痛。怎么让盘在下半身的血液顺畅流回上半身呢?倒立。盘着腿倒立就行。”
“设想很完美,但做起来很难。我盘着腿,根本用不上力,倒不过来。叫护士帮忙的话,护士会把医生叫过来,检查我的癌细胞是不是转移到脑袋去了。我只能先盘坐在床沿,然后趴下来,双手撑地,慢慢放下头,这样倒立双盘。”
“成功了吗?”
“没成功。一次没撑住,从床上掉下来,摔伤了脖子。”
白奇:“然后我又开始”
章本硕打断:“我知道了。后面的不用说了。”
白奇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皱起眉头,好像癌痛又开始发作,“你知道了?知道又怎样?真能帮我止痛?”
“对,我能。”章本硕说。